她已经失去到无可失去,又何必还来践踏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这么一想,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气愤,便梗着脖子道,“奴才的皇父是个良善之人。”
司马梧尘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道,
“的确良善。良善到连疆土边境想送人就送人,自己的妹妹想送人也就送人。你知不知他以前还想过让自己的儿子去西戎那边当质子的,想来就没有他不能送出去的东西。你是他女儿,若不是这江山易了主,说不定你也被他送出去。”
上官晚晚闻言哑然,只能自己气自己,憋得面红耳赤,肩膀瑟瑟发抖。
她知道自己怎么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她皇父在位时,只要边境那边打输了仗,都是通过割地获得暂时宁和。
被司马梧尘这么一问,她甚至都记不清她皇父在当皇帝时,有哪一年百姓是能过上点安生的日子的。
司马梧尘见她哑口无言,又不服气的样子,不知哪来的兴致,就是想问到她哭。
“你是不是一直在恨朕,觉得上天对你不公,夺了你们家的皇位,让你们的好日子一下就到头了?”
他信步踱到她跟前,幽幽转着手中金珊扳戒,道,
“可朕要是说朕是顺应天意,这一切都是你父亲自己拱手相让的结果呢?你皇父但凡能有点君王的担当,朕再怎么韬光养晦,又岂会一呼百应?这都是他自己懒政造的因果,朕无非时势造英雄罢了。”
上官晚晚只恨自己嘴笨,此时若是能与他对质出一句半句出来,就算是死,她也觉得不给上官家的人丢份。
可她终究是一句也辩不出来,只能任由得别人当面戳着自己脊梁骨一再践踏。
她死着劲抠手指咬嘴唇,眼里的泪水拼命忍着打转。
司马梧尘踱步坐回龙椅上,啜了一口香茶,继续说道,
“你可以在京都城门下随便拉个人问问,这当今的天下,只要是拿得出手,哪一样是你父亲在位做出来的?你父亲晚年不是修佛么,想重修个像样点的寺庙还得叫庙里的和尚出个份子钱。平天下他不行,治百姓他也不行,既然什么都不行,你说朕替他登上这极位,是不是顺应天意?”
上官晚晚无法否认,司马梧尘在位的这些年,大启国比她皇父当政那会不知有好了多少倍。
同样是君王,百姓只想知道谁能替他们减赋税,保太平,谁还会真的去替你在意这个君王来路到底正不正。
如果她只是个平常百姓,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会一边倒选了后者。
但她是上官家的女儿,天底下,哪有女儿说自己父亲不对的道理?
家国都被他给颠覆了,现如今来问她是不是顺应天意,就算没顺,她又敢说什么呢?
眼泪在打转,她拼命忍住。
养心殿灯火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那泪珠似盈盈流水闪着点点波光。
司马梧尘见她紧抿朱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愈发激起了兴致。
掐着金丝镶边的袖口在灯火中泛出光晕,一圈一圈的,使得他的脸显得晦暗不明。
“上官崇周的女儿倒还有点气性,你是头个敢不答朕问题的。朕最后再问你个问题,你可知道上官遥的下落?”
他这么一问,上官晚晚眼中的泪就掉下来了。
“啪嗒——”
两颗很重的泪珠垂落在暗红宫袍上。
老十四是她的最后的念想,一个人最深处的牵挂本就是根软肋。
她再怎么咬牙想坚强,也瞬间就被击垮了。
“奴才从未出过宫,与外界丝毫没有联系,上官遥的消息奴才不得而知。”她哽咽道。
就算是知道,她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司马梧尘会这么问她,想来老十四还是安全地在某个地方活着的。
这是她唯一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