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一楼是用餐饮酒之处,热闹非凡,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与酒的芬芳。住宿则分布在二楼和三楼,环境清幽。子修等人被安排在二楼深处的三间房。此刻,他们围坐在一楼桌旁,尽情享用着点的美食与饮品。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有鲜嫩多汁的烤鸡、香气扑鼻的黄油烤鱼、色彩鲜艳的蔬菜沙拉等,还有各种色泽的美酒。
“吉罗,感觉怎么样?”子修笑着问。
“吉罗学到了不少滴。”吉罗边大快朵颐着黄油烤鱼,边点头如捣蒜,嘴角沾满了油渍,模样甚是可爱。
“没想到,这只蛙人看似古怪,却很勤奋。”莫琉克笑着调侃道。
确实如此,吉罗能掌握与自身迥异的语言,背后肯定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堪称十足的努力家。
窗外夜色已深,旅店一楼满是考试参与者,欢声笑语、酒酣耳热。人们或举杯畅饮,或大声交谈,尽情享受着这片刻的放松。
子修原本计划与莫琉克、吉罗聊聊美食,随后回房好好休息。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捉弄人,说明会上见过的那群佣兵团退役的男人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桌前,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喂,那个变态。你这家伙,说话阴阳怪气的,酒都变得难喝了!”醉酒的佣兵双眼通红,像一头发怒的野兽,恶狠狠地盯着众人。莫琉克对其挑衅毫无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别理他,别理他。只要不管他,他自已就会走的。”莫琉克轻声对子修和吉罗说,眼神中透着一丝淡定。
“听到了吗,你这混蛋!一个大男人还化妆,真恶心,你这混蛋!”佣兵不依不饶,继续辱骂着。
——“真恶心啊。滚远点!”
佣兵的辱骂如同一把锐利的钩子,瞬间勾起了子修往昔痛苦的回忆。那些刺耳话语如潮水般在脑海中汹涌回荡。
——“这小鬼真丑,看到他饭都不香了。”
——“这孩子阴森森的,肯定是因为那张脸才被抛弃的。”
——“可怜啊,要是脸没那么丑,说不定还有人收养他呢。”
——“别让这怪孩子靠近,客人都不来了。”
孤儿时期,那些大人看向丑陋的自已的目光——厌恶、同情、轻蔑、嘲笑。此刻,那饱含恶意的眼神又一次如排山倒海般向子修压来。
——住口!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跟变态和青蛙凑一块,你小子也觉得很倒霉吧?真同情你啊。哈哈哈!”佣兵肆意大笑,那笑声如尖锐的刺,刺痛着子修的心。
子修下意识地触碰脸上眼带,其下是丑陋溃烂的面容。那是他一直隐藏在心底的伤痛,是他拼命想要忘却的过去。
“……这样很好玩吗?”子修的声音微微颤抖,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啊?你说什么?”佣兵醉眼朦胧地看着子修。
“喂!子修……”莫琉克试图阻拦,但子修心中的怒火已经如熊熊燃烧的烈焰,再也无法抑制。
“我问你们,外表与众不同的人就那么可笑吗!?”子修怒吼出声,那声音仿佛要冲破屋顶,震破苍穹。周围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险恶的氛围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笼罩着每一个人。
佣兵脸色阴沉得可怕,缓缓起身,端起桌上的酒,猛地朝子修头上浇下。冰冷的酒精刺鼻的液体浸湿了子修的头发,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弄脏了他的衣服。子修猛地将椅子踢开,狠狠拍桌而起,桌上的餐具被震得叮当作响。
“……你想干什么?”佣兵也不甘示弱,两人目光交汇,仿佛有火花在空气中闪烁,针锋相对。但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闯入者的搅局,让现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你们在干什么!”闻声赶来的军队侍从如潮水般涌入,佣兵们见状,骂骂咧咧地躲进了店内深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我们也上去吧。”子修等人留下未吃完的饭菜,心情沉重地返回了二楼房间。侍从虽看到他们的面容,却未追究。对侍从而言,平息骚乱便已足够,其他无关紧要。
三人来到二楼,先进入了莫琉克的房间。
“哎呀,都湿透了。”莫琉克皱着眉头,不由分说地拿起毛巾,使劲地给子修擦头。酒精味混杂着一种奇怪的气味,从头发散发出来,令人难受。
“好了,我自已来就行。”子修伸手欲夺毛巾,莫琉克却不肯松手。
“别客气,就让我来吧。你是为我们发火的,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莫琉克真诚地说。
——不是的。
子修咬紧牙关,心中清楚,那愤怒并非为伙伴,而是源于自身,是为宣泄过去痛苦记忆带来的愤懑。那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无法愈合的伤口,在这一刻被无情地撕开。
“还有,把脸上那东西也摘了吧。都湿了——”莫琉克伸手欲摘子修的眼带,子修猛地挥开他的手,那力量带着他内心的愤怒与抗拒。
“啊……”清脆的拍手声打破了尴尬,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对不起。后面我自已来吧。”子修不顾莫琉克的挽留,冲出房间,奔回自已屋内,和衣倒在床上。身体似铁块般沉重,疲惫不堪,手指都懒得动一下,脑海中一片混乱,什么也不愿想。哪怕在深界森林走上一整天,都未如此疲惫过。
子修就这样沉沉睡去,抵达穆拉克默的第二夜,便这般结束。
......
次日清晨的一大早,清脆的敲门声将众人从睡梦中叫醒,考试参与者们睡眼惺忪地从西门出城,徒步前往山下的集合点。清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但对因睡眠不足而脚步虚浮的众人而言,毫无慰藉之感。
在山与平地交界前,便是起点所在。眼前的深界森林中,几条纤细的白道在茂密的树林间若隐若现,宛如神秘的丝带,通向未知的深处。
“子修,看那边。”莫琉克用肘轻轻碰了碰子修,示意他看向某个方向。
顺着莫琉克示意方向望去,昨日那群佣兵零散地站在那儿。他们也注意到这边,投来充满威胁的目光,仿佛两把锐利的剑,让人不寒而栗。从所处位置推测,双方或许会走同一条白道,麻烦事似乎即将上演。
子修暗自轻叹,满心无奈。命运的齿轮似乎已经开始转动,即将把他们卷入一场未知的风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