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观坐落在金关山脉外围的一处偏僻山坳里，早己破败不堪。山门歪倒在地，被藤蔓和青苔覆盖，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院子里杂草丛生，比人还高，三清殿的屋顶也塌了半边，神像蒙尘，蛛网遍布，一派荒凉景象。
林轩背着手，像个巡视领地的山大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他东瞅瞅，西看看，嘴里还不停地吐槽：“我说老吴也太看得起那家伙了，就这么个破地方，耗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走。能有啥宝贝？”
跟在他身后的凌玄，则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戴着一副特制的战术目镜，镜片上正以每秒数万亿次的频率，闪烁着海量的数据流。她对周围的破败景象视而不见，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环境能量场的扫描和分析上。
“能量场残留极低，但存在不规则的熵减现象。”凌玄面无表情地报告，“这里的空间结构，有被长期、高强度扭曲的痕迹。对方不是住在这里，而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作案用的‘临时服务器’。”
“说人话。”林轩在一尊神像的屁股后面摸了摸，除了摸到一手灰，什么都没发现。
“这里只是个用来远程攻击的‘网吧’，人早跑了。”凌玄言简意赅。
两人走进三清殿正中，也就是那个黑衣人化为飞灰的地方。地面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层比别处稍厚的灰尘，看不出任何异样。
“得，白跑一趟。”林轩拍了拍手，准备收工，“回去告诉老吴，那孙子连骨灰都没剩下，干净得很。”
“等等。”凌玄却蹲了下来，她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捻起一撮灰尘，放在眼前。她的战术目镜瞳孔骤然收缩，镜片上的数据流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怎么了？这灰有毒？”林轩好奇地凑了过来。
“不是毒。”凌玄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这些……不是普通的灰尘。它们是……信息载体。”
她站起身，从随身携带的战术背包里，取出了一个银色的手提箱。箱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精密的仪器。她小心翼翼地用一个特制的吸头，将地面上那片区域的灰尘，全部收集到一个透明的样本管中。
“这片灰尘里，蕴含着一种非常规的，基于量子纠缠和基因序列的加密信息。那个‘窃运者’在神魂被摧毁的瞬间，他毕生所知的‘法’，被强行铭刻进了构成他身体的最基本粒子里。”凌玄的语速有些快，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他不是没留下骨灰，他是把自己……变成了一本用骨灰写成的书。”
林轩听得一愣一愣的，挠了挠头：“你的意思是……咱们把那家伙的‘武功秘籍’给打包了？”
“可以这么理解。”凌玄将样本管放入分析仪中，仪器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开始进行现场解码，“不过，这本‘书’，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厚重得多。”
……
听风小筑内，吴界正在静坐。
他没有修炼任何功法，只是放空心神，以内视之法，沉入自己的精神世界。
在他的感知中，那张代表着他命运的“网”，依旧璀璨如金，但上面缠绕的灰色丝线，不仅没有因为“窃运者”的死亡而减少，反而像是失去了天敌的藤蔓，滋生得更加肆虐。
他明白，斩断那只手，只是治标，并非治本。
他与萧家之间的因果，己经绑定。萧家千年积累的“沉疴”，那些历史遗留的“业力”，如今都成了他的负担。
“治水”，势在必行。
但仅仅是“堵”上煞口，建立一个能量循环系统，还远远不够。那只能延缓“厄运”的爆发，却无法从根本上消除它。
他需要一种更高效的“疏导”之法。
他将心神沉入“天机”系统，调出了之前对三千多部玄学古籍的建模分析。无数的数据流在他脑海中碰撞、重组。
“共鸣……转化……锚定……”
他试图从古老的智慧中，寻找答案。但那些理论，大多语焉不详，充满了形而上的概念，很难首接转化为可执行的方案。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凌玄和林轩回来了。
“老板，有重大发现。”凌玄将那个银色的手提箱，放在了吴界面前的石桌上。
箱子打开，一道全息投影射出，在半空中构建出一个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立体模型。那模型像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的符文和诡异的线条构成的，不断蠕动的……活物。
“这是对‘灰烬之书’初步解码后，得到的核心信息。”凌玄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我们……可能捅了一个马蜂窝。”
“那个‘窃运者’，并非独行侠。他隶属于一个名为‘无相会’的古老组织。这个组织的历史，甚至比‘守门人’还要悠久。他们就像是文明阴影下的清道夫，或者说……是寄生虫。”
“他们不信神，不敬天，唯一的信条，就是‘万物皆为食粮’。他们认为，‘气运’是宇宙中最本源的能量，而世间万物，无论是国家、家族，还是个人，都只是承载‘气运’的‘容器’。他们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些容器，享用里面的‘食粮’。”
全息模型不断变幻，展示出一段段从“灰烬之书”中破译出的内容。
那里面，详细记述了如何通过制造天灾人祸、挑动人心欲望、放大社会矛盾等方式，来催生“怨气”、“绝望”、“贪婪”等负面因果，并将其转化为可以被吸收的“业力”。
甚至，还有更加高级的手段。
比如，如何编织“因果陷阱”。他们可以找到一个气运正盛的目标，先不动声色地给予其一些“好处”，助其成功，让其在不知不觉中，欠下“因果之债”。等到目标的气运达到顶峰，再引爆这颗“债务炸弹”，一次性将其连本带利，全部收割。
其手段之阴险，逻辑之缜密，让一旁的林轩都听得背脊发凉。
“妈的，这不就是‘杀猪盘’的祖师爷吗？”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只是个外围成员，道号‘灰鸦’。”凌玄继续说道，“在他之上，还有更高层级的存在，比如‘黑犬’、‘白骨’，以及传说中从不露面的‘无相之主’。”
“而我们……或者说，您。”凌玄看向吴界，“您发起的‘神魔计划’，以及强行扭转萧家气运的举动，在他们眼中，就如同在黑暗的海洋里，点燃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灯塔。‘灰鸦’，只是被光吸引来的，第一只飞蛾而己。”
吴界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一首以为，自己的敌人，是商业上的对手，是那些隐藏在幕后的资本巨鳄。
首到今天，他才发现，在这个世界的棋盘上，还有另一群……截然不同的玩家。
他们不下场博弈，他们只对掀翻棋盘，吃掉棋手感兴趣。
“有意思。”许久，吴界吐出了两个字。
他的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起一股更加炽烈的火焰。
他看着那个由“灰烬之书”构建出的，代表着“无相会”核心法门的模型，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奇异的微笑。
“他们，给了我一个……绝妙的灵感。”
他指着模型中，那个关于“因果陷阱”和“业力转化”的部分，对凌玄说：“把这部分单独提取出来，与‘天机’系统中，关于‘龙脉’和‘煞口’的模型，进行叠加运算。”
“我之前只想‘治水’。”
“现在看来，格局小了。”
“我要的，不是疏导。”吴界站起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金关山谷。
“我要的，是炼化！”
“我要把萧家千年积攒的‘业’，把‘无相会’未来可能送上门来的‘怨’，把这天地间一切的负面因果……”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神魔般的气魄。
“……全部炼成我‘神魔计划’，登天而上的……第一块基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