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节油混合血液的气味是刺鼻的圣膏。
当松节油浸透破碎的圣母面庞，真艾琳蜜糖色的右瞳倒映着十二重扭曲的自己。
莱恩的尖笑刺穿地牢："您用枷锁供奉神，却不知自己才是祭坛上的羔羊！"
冰棺表面，突然凝结出一滴铁锈色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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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坏与松香的苦味，被地牢特有的浓重霉味和血腥气牢牢摁在地上，每一次吸气都沉重得像在吞咽淤泥。莱恩瘫坐在自己血腥的壁画下，后背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墙，粗糙的石面磨蹭着他肩背那道混合了干涸朱砂颜料、结痂血浆和新鲜裂口的狰狞伤口。松节油在伤口深处如阴燃的炭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起一阵深入骨髓的锐痛。剧痛耗尽了体力，他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重铅，意识在痛楚的漩涡边缘浮沉，即将坠入无梦的、黑暗的虚无。
“哗啦——锵——！”
刺耳的金属摩擦撞击声、锁链的粗粝咆哮声，混合着石牢铁门被粗暴推开撞到墙壁的闷响，骤然撕裂了死寂！
如同炸雷在耳边爆开，莱恩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跃出喉咙。一股带着宫殿里昂贵焚香气味、却冰冷刺骨的风裹挟着浓烈的松节油气味猛地灌入。他眼皮剧烈一跳，强行撑开一线视线。
冰冷的光线像一把利刃劈开幽暗的牢房。
真艾琳·冯·瑟兰女王的身影堵在门口，猩红的长裙如同地狱裂隙渗出的凝血，在门外长廊火炬微弱晃动的光线下，边缘燃烧着冰冷的光。她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右手随意地握着一个熟悉的宽口琉璃瓶——瓶内浓稠粘滞的松节油几乎满溢。
光线勾勒出她冰冷的侧脸轮廓，那只蜜糖色的右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莱恩。那琥珀般的眼睛里没有昨夜画室里的暴戾，也没有方才在铁门观察孔外那种无机的审视，只有一种更深沉、更彻底、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漠然。目光扫过他惨烈的后背，扫过他脸上未干的血污和汗渍，最终落在他背后那片被他的血与痛苦浸染的墙壁壁画上。
当她的视线触及墙上那狰狞、扭曲、充满暴力美学和亵渎神权的壁画时，蜜糖色的瞳孔深处，那寒冰般的冷漠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一丝被冒犯神权、被赤裸裸地挑战底线的、冰冷彻骨的怒意，如同冰封湖面下骤然翻涌的黑流。
“神圣的母性？”真艾琳冰冷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清晰的回声，每一个字都像冰棱碰撞，带着一种刻骨的讥讽，“用你的血与亵渎重塑？”
她向前一步，厚重的鞋跟踏在石面堆积的污秽混合物上，发出黏腻的声响。猩红的裙裾像一片移动的血湖，掠过地面。
“还是说……”她停在壁画前，指尖轻轻掠过那狰狞的荆棘刺冠痕迹，松节油的刺鼻气味在她指尖缭绕，几乎形成可见的微光，“……这更像你眼中，本王的模样？”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但那平静下压抑的暴风让空气都凝滞了。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并未离开那扭曲邪异的神灵像，蜜糖色的瞳仁深处开始积蓄暴风雪来临前深沉的暗涌。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那光滑冰冷的琉璃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瓶身内透明粘稠的松节油随着她力量的收紧，不安地晃动着。
一股冰冷的电流从莱恩的脊椎底部窜起！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感如同捕兽夹猛地咬合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靠着动物逃离陷阱的本能，不顾背后伤口撕裂的剧痛猛地翻滚躲避！身体砸向布满湿滑苔藓和污物的冰冷地面，溅起肮脏的水渍！
真艾琳手臂挥动，动作优雅却带着撕裂空间的狠厉！
“嗤——！”
整个琉璃瓶如同凝聚了所有黑暗与诅咒的圣杯，瓶口向下，粘稠冰冷的松节油混合着瓶内不知何时被加进去的一把粗糙沙砾，如同带着咒语的污秽圣水，被毫不留情地泼向墙壁上那张狂、亵渎、凝结着莱恩所有痛苦与反抗意志的壁画正中央！
粘稠的液体瀑布般淋下，精准地覆盖了女神那张因为血污而显得模糊、却蕴含着无尽邪威的面部轮廓！粘腻浓重的松节油迅速流淌下来，像恶魔的涎水，覆盖了荆棘刺冠、流经那柄扭曲的闪电权杖、浸透了贯穿女神身体的冰冷锁链……
“呃……！”莱恩伏在地上，肺部吸入冰冷的污物，剧痛让他视野发黑，但那泼油的声音、那松节油那更加刺鼻浓烈的气味，如同一盆滚烫的岩浆泼进了他仅存的意识里！他猛地抬头，目光触及那幅正在被油污亵渎、溶解、覆盖的壁画——那是他用血和肉、用尊严和剧痛画出的唯一的反抗！瞳孔瞬间因暴怒和绝望而收缩至针尖大小！
“不——！！！”
一声困兽垂死般的嘶吼从他撕裂的喉咙深处炸出！那声音包含了太多——被粉碎艺术灵魂的剧痛、积蓄一夜的屈辱、以及对这冰冷权力象征的刻骨仇恨！这声绝望的咆哮瞬间点燃了暴力的引信！
莱恩不知哪里迸发的力量，身体猛地从地上弹起！锁链随着他狂暴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呻吟！他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完全无视女王近在咫尺的威胁，不顾一切地要将那幅正在溶解的画从污秽中救出来！他伸出因伤口疼痛和极度情绪刺激而颤抖的、血污斑斑的手，徒劳地想去抹去那些黏腻的松节油！
“蝼蚁。”真艾琳唇齿间只轻轻吐出两个极冷的字音，如同宣判。在莱恩手指即将触及墙面的瞬间，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左臂。
那猩红华贵的丝绒袖袍如同鬼魅的阴影，优雅却致命地拂过！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袖口内暗藏的、裹着金属配重的袖笼内衬以惊人的速度精准地撞击在莱恩的额头眉骨之上！强大的力量瞬间剥夺了他刚刚挣扎获得的姿态和意识！
莱恩眼前一黑，整个世界瞬间旋转、破碎！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抵抗意识，都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拂彻底粉碎！他的身体像个断线的破败木偶，沉重地、毫无缓冲地被再次砸回肮脏冰冷的地面！
后脑勺磕在坚硬的石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剧痛在颅腔深处炸开，紧接着是眩晕和窒息般的恶心感如潮水般淹没了他。视野彻底黑暗了几秒，伴随着嗡嗡的耳鸣。他几乎失去所有意识，只剩下身体在剧痛的本能下微微抽搐。
“哗啦！”
几乎是莱恩倒地的同一瞬间，一首候在门外的两个黑甲卫兵如恶鬼般冲入！冰冷的锁链绷紧如同绞索！两只穿戴着铁皮手套的巨手如同生锈的镣铐，粗暴至极地、不容抗拒地分别钳住了莱恩的脖子和后颈将他重重提起！另一只铁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腰窝要害！
“呜呃——！”被锁喉的窒息感和腰腹碎裂般的剧痛让莱恩浑身剧烈抽搐，像离水的鱼，刚才硬撑起的那口气彻底被打散，所有抵抗意志瞬间瓦解！
他被卫兵粗暴地拖拽着，双脚无力地在湿滑的地面划出痕迹。黑甲卫兵将他强行扭转身形，脸朝向墙壁上那幅正在被松节油溶解的亵渎“圣像”！一个卫兵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脊背，另一只手狠扳着他的头，强迫他瞪大眼睛看着那片狼藉的壁画！
“看清楚！贱民！”卫兵冰冷的头盔里传出生硬的命令，“这就是亵渎圣颜、忤逆王权的下场！看清你的污秽是如何被清洗！”
真艾琳甚至没有再看被卫兵粗暴控制的莱恩一眼。她只是淡漠地、微微扬起下颌，注视着墙上那被黏腻松节油覆盖、正在溶解的邪神面庞。浓烈辛辣的松节油气味弥漫整个牢房，几乎让人窒息。蜜糖色的右瞳里倒映着油污流淌、线条模糊的壁画残迹——那扭曲的面孔因油污的浸润而蠕动起来，在幽暗光线下仿佛真的在无声尖叫。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那弧度起初很浅，只牵动了一点点唇边的线条。但笑意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在她冰冷的瞳仁里迅猛地蔓延、加深。最终，压抑不住的低沉笑声从她唇齿间泄出。
低沉的、短促的、仿佛压抑了很久最终破冰而出的笑。那笑声里没有愉悦，没有得意，只有一种掌握生杀予夺权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残酷傲慢，以及看着反抗者被轻易碾入尘埃的快意。
笑声在潮湿阴冷的石壁间轻轻回荡，混合着松节油刺鼻的气味，构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她仿佛欣赏着一件得意的杰作，一件刚刚完成的对叛逆灵魂的强力镇压。
笑着，真艾琳优雅地抬起右手。
这一次，握在她手中的不再是装满松节油的琉璃瓶，而是一把精致的、刃口闪烁着冷光的银色短柄小勺——那是宫廷画师用来精确调制微量珍贵颜料的工具。
她的手指灵活而稳定。勺尖不慌不忙地探入那个还残留着少许黏稠松节油、并混杂着大量地面污垢的琉璃瓶口。勺子在混合了沙尘、苔藓碎屑和脏水的浓重粘液里搅动着，挖起一团污秽不堪、半透明的、闪烁着不祥粘稠光泽的混合物。
勺子稳稳移动，停留在被松节油覆盖、面部轮廓己经完全溶解模糊成一团污黑油腻的壁画中“女神”左眼的位置之上。
手腕轻轻一倾。
那混浊粘腻的、带着污秽颗粒的混合物，如同一颗腐烂粘稠的泪滴，带着松节油特有的腥辣气息，从勺尖缓缓滴落，精准地落入了壁画邪神仅存的那只尚可辨认形状、充满了狂怒与诅咒的右眼凹陷之中！
“啪嗒——”
轻微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那颗污浊的“泪滴”在神像那只暴睁的、染血的瞳仁中央缓缓晕开，仿佛为她那只怨毒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污浊的水膜。颜料混合着肮脏的松节油和泥土颗粒，如同浑浊的脓液般流淌。
“你……”莱恩被卫兵死死压着，脸被迫紧贴在冰冷湿滑、布满污油和尘埃的墙面上。半边脸颊和口鼻被挤压在粗糙的石头和那粘稠的油污混合物上，咸腥、铁锈以及浓烈到窒息的松节油味道呛入鼻腔，几乎让他呕吐。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透过睫毛间粘稠的阻碍，从极近的距离，眼睁睁看着那颗污秽的“泪滴”玷污了他画中“神灵”的最后一丝“灵魂”。一股夹杂着剧痛、屈辱和极度憎恶的炽烈火流，混合着生理性的恶心，在他被油污和尘土堵塞的喉管深处猛地翻滚起来！
“你……”他含糊地、如同野兽磨牙般挤出一点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咳血，“你以为用王冠……就能压灭人心里的圣火？”他猛地咳嗽起来，被油污卡住气管，剧烈的窒息感让他眼球暴突，“告诉你……那些戴着面具的神……终会在烈火中……”
“呜——！”
一只裹着铁甲的手猛地捂住了莱恩的口鼻！将他后面所有带着诅咒和不屈的话语粗暴地掐灭在窒息里！强壮的卫兵手臂如铁箍般勒紧他的颈项！
真艾琳唇边那冰冷的笑意在听到“面具”这个词的瞬间，猛地一僵。
蜜糖色的右瞳极快地收缩了一下，如同镜面上的冰痕骤然炸裂！那琥珀色的深处，一股极其凌厉的杀机如同破冰而出的淬毒利刃，精准地钉在了被死死压制、几乎窒息的莱恩身上！
她缓缓、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动作失去了方才那份优雅的从容，带着一种冰河裂开缝隙般的沉重。她的目光不再聚焦于壁画上的污秽，而是死死地锁在莱恩因窒息而变得紫红、眼球暴突的脸上。
牢房里的空气骤然凝固了数倍！那股混合了松节油、血腥、霉腐的复杂气味中，陡然掺入了冰冷的死亡气息。卫兵们感受到了女王散发出的、近乎实质的恐怖威压，勒住莱恩的手更加用力，几乎要捏碎他的喉骨！
死寂，如同沉重的铅板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就在这时——
“嗡……嗡……嗡……”
那熟悉的、来自地底深处、如同沉睡古神心脉跳动般的沉重嗡鸣，再一次清晰地透过冰冷的石壁传来！这一次，嗡鸣的节奏更快、更强、如同战鼓擂响！
“呃啊——！！”
真艾琳右肩上方的皮肤骤然绷紧！她那光滑洁白的左侧锁骨下方、那个玫瑰烙印“XI”的位置，皮肤之下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狠狠压下！一个清晰凸起的、形状诡异的复杂印记轮廓瞬间在她锁骨下浮现，如同炽红的烙印从皮肉下显现！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性的剧痛瞬间贯穿了她纤细的身体！
女王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极痛之下的抽气声！她身体猛地一晃，踉跄了一步才站稳！她一只手本能地、死死捂住了剧痛传来的锁骨位置，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蜜糖色的右瞳瞬间弥漫上血丝，冰冷的面具第一次被纯粹的生理性剧痛撕开一条裂缝，瞳孔因剧痛而剧烈震颤！
与此同时，莱恩也猛然感觉到了强烈的异常！他感觉自己锁骨深处的旧伤疤——那昨夜还如同被尖针刺穿骨髓的位置——骤然被扔进了滚烫的岩浆池！一股与真艾琳此刻承受的、同频同步的、撕裂皮肉骨骼的灼痛感猛地爆发开来！
他被勒死的窒息感被这股同步剧痛短暂压制，反而获得了一丝挣扎的缝隙！他猛地倒抽了一口呛满污油的冷气！
“啊——！哈啊——！”
剧烈的同步痛感让女王捂住了锁骨！她甚至无法再维持那高高在上的、漠然的姿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唇线绷紧，身体在微微颤抖。
锁骨的剧痛是如此强烈、如此同步，仿佛在莱恩的体内回响！这股突如其来的猛烈痛苦甚至暂时盖过了被锁喉的窒息，一股混杂着生理剧痛和被强压后暴烈反噬的、难以言喻的诡异力量冲上他的颅顶！一种近乎癫狂的、带着血腥快意的、同归于尽的嘲讽从他喉管深处冲了上来！
“哈哈哈哈——！！”莱恩猛地爆发出尖利嘶哑的狂笑！带着血沫和油污，笑声在这阴冷的地牢里如同厉鬼夜嚎，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
被卫兵死死按在墙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带着一种穿透肉体的疯狂嘲弄，穿透了女王强忍剧痛的冰冷外表，死死钉进她因痛苦而震颤的蜜糖色瞳孔深处！
“您！”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针，伴随着同步传来的、加剧女王痛苦的共振嗡鸣，“您用枷锁供奉神……自以为高高在上……却不知！您自己！才他妈是那个祭坛上的祭品！是被戴上王冠……献给冰冷权柄最完美的……待宰羔羊！哈哈哈哈——！”
他的狂笑在狭窄的石壁间冲撞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尖刀刮擦着所有在场人的骨头！
几乎在这绝望而疯狂的笑声炸响的同一瞬间——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仿佛冰面碎裂的“咔嚓”声，从牢房最深处——那口覆盖着厚重寒霜的镜厅冰棺顶端传来。
真艾琳捂在锁骨的手骤然顿住，连同锁骨的剧痛都仿佛被冻结了一瞬！她猛地回头，蜜糖色的瞳孔因为瞬间袭来的、某种超越理解极限的惊疑而骤然缩至针尖！
在莱恩那撕心裂肺的狂笑声和狱中锁链的尖厉碰撞声中，那死寂无声、表面凝结着厚重白霜的冰棺，光滑如镜的表面之上，一点猩红——如同用铁锈凝成的、带着浓郁血腥味道的、粘稠沉重的泪滴，正缓缓地、异常突兀地，在纯白的坚冰表面，悄然凝聚成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