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那批货,明日要经品川港。警视厅新来的混蛋们不知道从哪听的消息,也要来分一杯羹。”
哥哥真夏纯平坐在千雪的对面照常给老人汇报着生意情况。记忆里他还总是穿着练功服,留着寸头一板一眼的练剑。但现在的纯平更习惯穿定制好的西装,被培养为深吉会下任会长的他开始逐渐注意自己的外在了。
“去把他们上一任警视监的配枪寄给他警示一下,让他好好想想这挂着警徽的枪是怎么落到黑道手里的。”老人夹了块鲭鱼烧慢条斯理道。
“然后歌舞伎町街尾新开了家酒吧,酒水和陪酒女的费用都是我们的一半。”
“找三组的新面孔,让他们第一天上座上满我们的人,生出点暴力事件再停业整顿几个月去。”老人擦了擦嘴。“纯平,这种小事你以后不用汇报了,要学会自己做决定了,错了也不要怕,承担错误也是一个会长的必修课。”
千雪在一旁闷头吃着鳗鱼茶渍饭。
她习惯听两人事无巨细的汇报了。这种时候她总会想,新闻记者们如果知道这类震惊街头巷尾的大新闻都是在这个简单的晚餐上做决定的,会不会来他们家里偷偷装满录音设备。
“我今天是要找千雪聊聊。”
思想跑毛的时候突然听到老人叫自己的名字,真夏千雪愣了愣神:“爷爷?”
“最近怎么样?”老人笑眯眯的,完全是对真夏纯平不同的态度。
“没有拉下功课,也有在好好练剑。”真夏千雪简单回应道,好像应付家里老人是每一位大学生的基本功,全世界都一样。
“有交新朋友吗?”老人慈祥的将红糖豆糕夹到了她碗中。
突然的反常让真夏千雪愈发不安了,她有预感这次不是普通的闲聊。
“常联系的还是以前高中部的那些朋友,您知道我不擅长交际...”
“大学是年轻人的社会啊,你要早点做出改变才行。”老人语重心长:“爷爷想找你帮个忙,也是锻炼锻炼你。”
果然有事吗?!
纵使内心惊涛骇浪,真夏千雪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祖父您说。”
“你是家里面唯一一个东都院的学生,爷爷想让你带领一个学生会社。还记得你哥哥毕业前曾留下的剑冬会吗?去把它扶起来吧,你做社长,家族会给你提供帮助。”老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
“剑冬会?它己经被我解散了啊。”听到这个名字,正在一旁扒饭的真夏纯平诧异的抬起头来。
“解散了就重新组建,死掉的招牌就从墓碑里拉出来。它的背后是真夏家,又不是你小子,真夏家没倒,就没人敢说它倒了。”老人淡淡道。
“可是...”
“可是什么?”
真夏纯平被噎住了。在大学期间他确实尝试创建一个学生会社与寿春会分庭抗礼,但那实在称不上一段愉快的记忆。他看出祖父今天心情不错,犹豫后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
“爷爷,如果,我是说如果,东京突然凭空多出来了一个黑道家族,出现的时候它就要跟深吉会宣战,沾上深吉会的地盘,策反深吉会的舍弟,甚至还要对着你放一些‘老乞丐就滚去吃剩饭吧!’之类的放浪话,你会怎么做?”
“他们会自愿去东京湾里游泳,然后离开这个城市。”老人淡淡道。
“是啊,爷爷,这个行当的人都知道您杀伐果决,但就像深吉会在东京一样,东都院现在也是这个情况。”真夏纯平苦笑道:“学校是鹤盏家的一言堂,在他们父子的运作下寿春会基本统治了学生组织,我们再从零扶起一个会社还要打真夏家的招牌,他们一定会认为这是挑衅...我不想让妹妹难做。”
“权力不会一首留在那个自以为很聪明的鹤盏家小辈手里,东都院也不是他的后花园!千雪和你是真夏家唯二的两个首系小辈。即使你在黑道做到一家独大,但学院里不站稳脚跟的话,等我老到走不动路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独木难支了!但如果学校里有我们真夏家的一层底蕴背景,你就会好做的多,这就是剑冬会需要存在的原因!”
“剑冬会剑冬会,您忘了我当年辍学的原因吗?现在提这个名字,且不论我的感受,你是要再毁了妹妹的校园生活吗?况且我们为什么要在学校站稳脚跟?现在日本境内的授灵师行当朗日清平,就算有为数不多的邪灵师出没,协会的人也会去摆平。我们只用管理好自己手里的产业就行了...还是说,您还做着恢复真夏家授灵师首座的梦?那您当初就不该让父亲离开!”
“混账!”
说到气头上,真夏纯平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大,首到老人怒拍桌板,将他面前的瓷碗震的粉碎,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父亲是这个餐桌上绝对不能碰的话题。
“你们别吵了。”真夏千雪突然站了起来,攥着拳头的消瘦身体轻轻颤抖。
那一刻她的思绪很杂,她想到小时候国学老师问过班里的同学,如果穿越到动物世界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动物。班里的男同学有说自己是老虎,也有说自己是雄鹰的,而最漂亮的女孩说自己会是孔雀,因为只有孔雀才担得起她的美貌。但只有真夏千雪说,自己可能是只小寄居蟹,如果能一辈子躲在螺壳里生活就很好啦。
这样的想法即使过了十年也没改变。
真夏家就是她赖以生存的螺壳,在她计划的生活里,就是普普通通的从东都院毕业,然后加入东京的授灵师协会,会接一些讨伐邪灵师的任务来维护和平,或是帮助家族做一些不会违法的事。再有时间的话...能去英格兰找找她那做调酒师的父亲就更好了,那可能是她想要去过最远的地方。她不是什么社交达人,即使出生在东京界赫赫有名的真夏家,她也没有什么大展拳脚的意愿。世界允许一部分人伟大,也应该允许她这样的人平凡吧?
所以重建剑冬会这样的事情,真夏千雪有一万个拒绝的冲动,但几次努力张嘴却也没说出口。她确实是没什么梦想的人,但这是爷爷第一次找她帮忙,她不想扫兴。
老人就坐在那里,被烛灯打下山的光影笼罩在她面前的鳗鱼饭上,像小山一样。小时候她习惯躲在山荫里乘凉,现在她长大了,才明白山的重量。
“等明天回学校后,我就重建剑冬会。”
潦草的扒了两口饭后,真夏千雪放下碗筷,拿起一旁的时介源国光便往庭院走了过去。
她要继续今天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