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日的校园仿佛被打翻的调色盘。五彩的气球在主干道上空飘荡，各社团的彩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苏婷蹲在展览馆后门的台阶上，用她那套获奖的瑞士军刀调试最后一块展板的金属支架。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她白色的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见鬼的螺丝..."她咬着舌尖，小心翼翼地拧紧最后一颗微型螺栓。今天她破天荒地穿了件熨烫整齐的白衬衫，袖口别着那枚象棋造型的发夹——是上次寻宝游戏的战利品。脖子上的怀表偶尔从领口滑出来，银色的表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苏同学，"江小白从门缝里探出头，眼镜片上反射着兴奋的光芒，"文学社的电报机演示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展馆中央的玻璃展示柜里，静静地陈列着他们的改良版竹简作品。青铜鼎装饰被苏婷改造成了可旋转结构，每片竹简都能通过精巧的卡榫自由组合。旁边的说明牌上用雅致的字体写着："《古今对话》——传统竹简的现代重构"，下面并排印着两个名字：苏婷、林檬。
"紧张？"林檬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旗袍，衣襟上绣着细密的竹叶纹，发间别着支古朴的竹节簪，怀里抱着个精致的象棋盒。晨光中，她整个人就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唯有眼角狡黠的笑意透着现代的灵动。
苏婷扯了扯过紧的领口，感觉有滴汗正顺着脊背往下滑："比修变速箱难多了。"她盯着林檬手中的象棋盒，"这是什么秘密武器？"
林檬神秘地眨眨眼，打开盒子——里面装的不是棋子，而是各式微型电报机零件。"互动环节用的，"她拿起一个做成"将"棋造型的开关，"用象棋组装简易发报器，正好呼应'古今对话'的主题。"
展馆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他们的展位前很快围满了好奇的同学，有人指着竹简模型惊叹，有人研究着说明文字。小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额头上还贴着文学社的贴纸，手里举着个可疑的扩音器：" ladies alemen！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各位请看，"林檬站在演示台前，声音清亮如溪水，"从古代的烽火狼烟，到近代的电报电话，再到现代的即时通讯，人类传递信息的方式一首在变..."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竹简上的青铜鼎纹路，"但交流的本质从未改变。就像这上面的云雷纹，既是装饰，也是防滑设计，形式与功能完美统一。"
苏婷配合着开始组装发报机。在她的巧手下，象棋"将"变成开关底座，"车"变成电极支架，"炮"则化身为信号放大器。围观的同学发出阵阵惊叹，几个机械学院的学弟甚至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最后一步，"苏婷从口袋里掏出枚硬币，卡在触点之间，"用这个代替电键。"
当简易装置真的发出"滴滴嗒嗒"的声响时，连路过的校长都驻足鼓掌。戴着老花镜的历史系教授挤到最前面，激动地指着装置："妙啊！这不正是《梦溪笔谈》里记载的'声闻数十里'的雏形吗？"
"现在请苏同学发送第一条信息。"林檬微笑着递上电键，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苏婷的手腕，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苏婷深吸一口气，按下电键。清脆的发报声回荡在展馆里：··· －－－ ···（SOS）
"太老套了吧！"小刀在人群里大声起哄，引来一片笑声。
但林檬却突然红了脸——只有她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汽修社相遇时，苏婷修的那台老旧收音机里正好在播放的歌曲代号。那天阳光也是这样明媚，机油的味道混合着青苹果的香气，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悄然咬合。
互动环节火爆得出乎所有人意料。同学们排着长队等待体验竹简拼装和电报发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成功拼出了"竹简小屋"，兴奋地拉着妈妈拍照；几个计算机系的学生则沉迷于用象棋发报机编写程序代码。就连食堂的胖阿姨都来凑热闹，坚持要用电报机给老家发个"平安"。
"累了吗？"趁着人少的间隙，林檬递给苏婷一瓶冰镇汽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苏婷的手背上，凉丝丝的。
苏婷摇摇头，目光落在展台另一端——江小白正带着文学社的成员们用电报机演奏《欢乐颂》，虽然节奏乱七八糟，但围观的同学都跟着哼唱起来。
"他练了一星期呢。"林檬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听说指头都磨出茧子了。"
下午的颁奖仪式在中心广场举行。当主持人宣布改良竹简获得"最佳跨界创意奖"时，小刀在观众席上吹起了刺耳的口哨。苏婷和林檬并肩站在领奖台上，阳光将她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说点什么吧？"主持人将话筒递给林檬。
林檬刚要开口，台下的小刀突然大喊："抱一个！"引得全场哄堂大笑。苏婷的耳根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恶狠狠地瞪向小刀的方向，却感觉林檬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个作品是我们共同的尝试，"林檬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广场，"用现代机械重现古典之美，就像..."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婷泛红的耳尖，"就像用摩斯密码翻译《诗经》，看似不相关的事物，其实有着相同的韵律。"
夕阳西沉时，校庆晚会将气氛推向高潮。操场上搭起了露天舞台，各社团轮番上阵。文学社的电报合唱团表演格外引人注目——二十名学生整齐排列，用电键敲击出《卡农》的旋律。叮叮嗒嗒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像一群欢快的萤火虫。
苏婷站在人群外围，突然发现林檬不见了。她绕到舞台后方，看见林檬正蹲在道具箱旁专注地调试着什么。走近才发现是台老式发报机，旁边摊开着密码手册和电路图。
"加演节目？"苏婷蹲到她身边，闻到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是林檬头发上的味道。
林檬摇摇头，突然递过一副耳机："发给你一个人的。"
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电码声。苏婷凝神分辨："··· －－－ ···（SOS）...·－ －－ －·（LOVE）...·－· · ··· －（FEST）..."
"求救、爱、节日？"苏婷皱眉，这组密码不合常理。
林檬笑着翻开密码本最后一页——那里用红笔画着颗小小的心形，下面写着一行字："SOS=Save Our Souls（拯救我们的灵魂）"。
"我的密码..."她的声音比电码声还要轻，却清晰地传入苏婷耳中，"只有你能破译。"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舞台上的欢歌笑语。苏婷摸出胸前的怀表，按下隐藏按钮。弹出的相框里，那张宝丽来照片的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摩斯密码：·－· · ··· －（FEST）。
"早就回复你了。"她指着那行密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只是某人太迟钝没发现。"
校庆的烟花就在这时绽放，照亮了两张年轻的笑脸。紫的、金的、红的光点在夜空中拼出校训和日期，最后化作漫天星雨缓缓坠落。小刀不知从哪冒出来，举着借来的单反相机咔嚓按下快门。
后来冲洗出来的照片里，苏婷的象棋发夹和林檬的竹节簪在烟花下熠熠生辉，中间是那台传递秘密的老式发报机。背景虚化的光斑如同无数星辰，将这一刻定格成永恒。
回程的机车上，林檬环抱着苏婷的腰，哼着自创的电码歌。后座绑着获奖的竹简模型，青铜鼎装饰在月光下泛着古老的微光。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温暖。
苏婷想起林檬祖父说过的话：最精妙的机械，永远是能传递心声的装置。此刻她胸前的怀表正随着心跳轻轻起伏，里面的相片上，两个女孩在阳光下笑得灿烂。而表盖内侧，新刻的"S&T"字样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是一个只有她们才懂的密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