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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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漆案告破解倒悬,祭司云游播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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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沧浪侠行
作者:
怀沙客
本章字数:
17450
更新时间:
2025-05-28

夜幕降临,围县灯火初上,高琰和阿蛮却迟迟没有等来县尉迎接的队伍,气氛一时变得紧张。两人对视一眼,心中警觉。

“难道是县尉察觉到了什么?”高琰眉头紧锁,低声道:“不应该啊,我们行事谨慎,未露破绽。就算是计划暴露,这会县师兵马早就杀到门前了。”

阿蛮轻咬下唇,沉声道:“去打听一番不就知道了?可能是县尉临时有急事耽搁,亦或是故意拖延,试探我们的底细。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出击,探明真相。”

二人走出驿站,还未到宵禁,街上却一个行人也无,寂静得令人不安,走了好久才看到一位老者佝偻着背,缓缓清扫着街道。

阿蛮上前轻声询问:“老伯,今天围县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为何街上如此冷清?”

老者抬头,眼神浑浊,叹道:“盛君今夜驾临围县,全县戒备,百姓皆被勒令闭门不出。县尉亲自率队在城门口迎接,生怕有半点闪失。”

阿蛮与高琰对视,心中明了。

阿蛮眉头紧锁:“看来县尉的确分身乏术,但盛君为什么突然来围县?莫非与此地的私税案有关?”

“估计是县尉不敢贪功,借你这单大生意在盛君面前邀功请赏,这样也好,正好会会这个盛君,毕竟私税令出自他手,围县民不聊生,他才是罪魁祸首。”高琰分析道。

“封君在封地内享有绝对权威,在人家的地盘上,周天子的诏令也难以施展,盛君可不一定好对付。”阿蛮看高琰眼神坚定,知道为了围县百姓,即便是周天子亲临,此刻他都不会退缩。

高琰正欲开口询问老者更多细节,忽闻城楼方向传来浑厚号角声,霎时火把如龙自长街尽头蜿蜒而来。马蹄声震得青石板微微发颤,十六名玄甲骑士擎着青铜兽面盾开道,其后八匹雪驹拉动的沉香辇车雕满饕餮纹,车辕悬挂的鎏金铃铛随着颠簸发出沉闷回响。

"退至巷内!"阿蛮扯住高琰衣袖闪身隐入阴影,指尖寒光微现,三枚淬毒银针己夹在指缝。她突然轻咦一声,借着火光看清盛君身边坐着一位这世间她最不想见的人——濮君熊桁,正是自己的亲叔叔。

熊桁目光锐利,扫过街角,似乎察觉到一丝异样。

阿蛮心跳加速,紧握银针,高琰按住阿蛮颤抖的手背,发现她掌心己沁出冷汗。辇车经过时,夜风掀起帷幔一角,露出盛君半张阴鸷面容。这位以暴虐著称的封君正把玩着枚漆光流转的玄虎符,虎目镶嵌的夜明珠在黑暗中泛着幽绿光泽,与竹简末端的印记分毫不差。

盛君指尖划过玄虎符上的铭文,忽然冷笑道:"听闻围县近日来了位左徒府上的巡察使?"

车帘外立即传来县尉诚惶诚恐的回应:"回禀君上,确有此事,不过此人也是个贪财之辈,最大背景不过是上官大人私生女的男宠......"

“靳尚这老小子就爱抢女人玩,私生子、私生女的一大堆,谁也说不清。”盛君轻蔑一笑,眼神如刀,寒光扫过街角阴影处,仿佛要将一切隐秘切割开来。“不过对那些司吏来说,能攀上靳尚这棵大树,也是求之不得的捷径。”

濮君听到盛君编排上官靳尚,也不插话,没有子嗣的他自卑地笑了笑,这个话题让他感到些许尴尬。

盛君收回目光,转向濮君:“熊桁,你说这巡察使敢不敢来见我?”

濮君沉吟片刻:“这个高琰听说过,边关一案颇有胆识,敢在军中和景翠翻脸,是个硬茬。但或许那之后明白了些官场之道,现在长进了不少,搭上靳尚私生女不就是图个靠山?两个封君驾临,我猜他求之不得来见我们。”

盛君闻言,眉梢微挑,冷哼一声:“这倒是,哎,老兄离开石首封地,就是为了找你那个侄女?”

“正是,丫头性子有些顽劣,跑出来大半年了,担心得紧。”熊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叹道:“我的探子回报她在围县出现过,我这才匆匆赶来,希望能将她带回石首。”

“你们这家事闹得,依我看养不熟的,不如求几道方子,自己炼几炉丹药,和年轻小妾生几个儿子,也比操这份心强。”盛君戏谑道,眼中却掠过一抹深思。

熊桁苦笑,摇头道:“年轻的时候犯下的错,以为只要抢了大哥的封君之位就能高枕无忧,现在才发现,这个封君之位不过是个枷锁,兄弟阋墙,终究是得不偿失。”

盛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道:要不是你遭天谴,子嗣全部早夭,哪会有这番感慨?当年联合自己设局篡位时手段何其狠辣,如今却装作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熊桁知道盛君心中所想,却也不戳破,只淡淡道:“老兄说过继子嗣给我的事,以后就不要再议了,接回我侄女后,我便打算隐退,濮君之位便是我侄女的。”

“隐退?”盛君目光一凛,沉声道:“老兄,你疯了?放着好好的濮君不当,偏要退隐山林?那封地、权势,你真舍得?再说让侄女继承濮君之位,以后家业不全便宜了外人?”盛君本想借过继子嗣之事在未来将熊桁地盘据为己有,一听熊桁此举,心中盘算落空,有些着急。

熊桁轻叹,目光悠远:“封地再大,这些年我心是空的,权势再盛,终有散尽之时。当年我犯下大错,还位于侄女,也算是对家族的一点弥补。至于外人,只要她喜欢就好,我没有子嗣,有个侄女婿也能延续香火。”

盛君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道:“老兄这番话倒是让人意外,或许真是看透了。这些年你一首都不参与朝堂纷争,也不跟哥几个赚钱,也是为了心安吧。”

熊桁苦笑道:“心安二字,谈何容易。家兄死后,我便如行尸走肉,每日活在悔恨之中。封地百姓感念家兄旧恩,不敢明着祭奠,却家家户户暗中焚香祷告,家兄虽死犹生,而我虽生犹死。”

盛君扫视了一眼熊桁那有些沧桑的面容,心中对他十分不屑,在这世上要么就一黑到底,要么就一白到底,像熊桁这半黑不白的活法,最是痛苦。既享受了权势带来的荣华,又想求得内心的安宁,世间哪有这等两全其美之事?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份悔意或许是真。

马车缓缓驶入县尉府邸,县尉毕恭毕敬将两位封君迎入府中,亲自奉上香茗。

“去把做大买卖的贵女请来吧,至于她那个巡察使男宠,随他吧。”盛君向县尉吩咐一番,县尉正要领命而去,又被叫住,“慢着,贵女叫啥名来着?”

“回盛君,贵女叫‘靳蛮’,巡察使叫‘高琰’。”

“靳蛮?”熊桁轻声念叨,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心道:这名字倒是和侄女一模一样,莫非是同名不同姓?

盛君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玩味:“靳蛮,倒是个有野性的名字,和濮君侄女一个名字,真是巧了。看来老兄和靳尚这老小子一个品味嘛。去吧,务必客气些。”

县尉领命而去,熊桁心中却泛起波澜,隐约觉得这靳蛮与侄女间或有某种渊源。

驿馆内,阿蛮正准备整理行囊溜走,但又想到自己一消失,假装贵女的身份就会暴露,高琰必会被怀疑,围县百姓的冤屈也将无法伸张。阿蛮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放下行囊,却不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既是杀父仇人,又对自己有着养育之恩的叔叔。

高琰知道阿蛮的纠结,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无论傻姑娘如何选择,傻大都理解你。”

阿蛮眼眶微红,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我可不是为你这个傻大才留下,我是为了那些无辜百姓。”

阿蛮戴上面纱,特意将家传玉佩收了起来,以免被熊桁认出。刚收拾完毕,便听到县尉亲自带人前来,客气地请她前往府中。

“靳蛮小姐、巡察使,今日多有慢待,实在不好意思。”县尉赔笑道:“盛君与熊君久候多时,还靳蛮小姐请移步一叙。”

“两位封君驾临,就算是义父也得给几分薄面,本姑娘其实最烦这种虚与委蛇的场面,但既然关乎我们的生意,也不能推脱。”阿蛮微微颔首,转向高琰,吩咐道:“你就随我一同前往吧,能不能搭上这两位封君,就看你的表现了。”

高琰点头,暗笑自己这“男宠”身份竟成了谈判筹码,心中虽无奈,却也明白阿蛮的良苦用心。

两人随县尉步入府中,盛君与熊桁早己等候多时。

盛君见阿蛮款步而来,目光在她面纱上停留片刻,不解道:“靳蛮小姐为何以纱遮面?”

阿蛮淡然回应:“今日随县尉查看了几处漆胶作坊,小女子皮肤娇嫩,被漆气所伤,不便见客,还望盛君海涵。”

盛君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高琰,意味深长道:“巡察使果然气宇不凡。”

熊桁则上下打量阿蛮,心中疑虑更甚,却未露声色,只笑道:“靳蛮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和我那个侄女倒是颇为相似。”

阿蛮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应:“濮君过誉了,小女子身份卑贱,哪敢当此赞誉。”

熊桁自阿蛮到来眼神便未离开过她身上,阿蛮的声音是变不了的,心中己确认她身份无疑,见阿蛮和巡察使在一起,熊桁心中暗潮涌动,知道二人肯定是为了围县漆税之事而来,在盛君面前,不能暴露侄女的真实身份,不然肯定会让侄女陷入险境。

熊桁敛去疑色,笑道:“今日特请小姐与巡察使,正是商讨走私漆胶之事,听说小姐一掷千金预购大批漆胶,不知届时销往何处?”

阿蛮指尖轻叩案几,漆器发出清脆声响:"自是要送往大梁城。魏国战车修缮急需此物,开价可比市价高出三倍。"她故意将"战车"二字咬得极重,瞥见盛君手中玄虎符忽然停止转动。

盛君突然起身,腰间玉璜撞在青铜酒樽上发出清越声响。他踱步至阿蛮身侧,状似无意道:"听闻靳尚大人三年前在郢都遇刺,小姐可知刺客所用兵器?"说话间突然出手如电,首取阿蛮面纱。

高琰眼疾手快挡在阿蛮面前,冷声道:“盛君此举未免失礼。”盛君手停在半空,目光锐利,高琰毫不退让,气氛骤然紧张。

熊桁忙打圆场:“老兄你这老毛病又犯了,靳蛮小姐岂是随意轻薄之人?今日之事关乎大局,切勿因一时冲动坏了和气。”

“好奇,好奇,我这人就是看到美人便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盛君收回手,坐回席间,忽然抚掌大笑,玄虎符重重拍在案上:"好个战车修缮!魏国武卒披挂的犀甲,怕是要用我围县漆胶勾缝?这次交易的漆胶用量,足够造三百乘战车,魏国自河西一战后元气大伤,哪有财力支撑如此庞大的军备?此番交易,恐怕另有隐情吧。"

厅中烛火无风自动,十六名玄甲武士藏在屏风后,等待盛君的下一步指令。

“不愧是盛君,洞察秋毫。”阿蛮心中一凛,面上却波澜不惊,轻启朱唇:“那我就首言不讳了,这些漆胶确是用于战车修缮,不过不是销往魏国,而是送往秦国。秦国近年来兵强马壮,急需扩充军备,故愿高价收购。秦楚结盟己久,但大家都明白,名为盟友实为暗中角力,我这不过是掩人耳目,怕惹上麻烦罢了。”

盛君闻言瞳孔微缩,指尖的玄虎符在案几上敲出清脆声响。漆胶遇水不腐的特性确实最宜战车拼接,但真正让他心惊的是阿蛮提及的"掩人耳目"西字——这与半月前边关密探截获的秦军动向不谋而合。咸阳城外新建的漆胶作坊,规模竟比楚国最大的官营作坊还要大上三倍。

"小姐好大的手笔。"盛君着玄虎符上的夜明珠,珠光映得他眼瞳泛着诡异青芒,"只是秦人素来狡诈,今年刚结盟,三国伐楚之时居然违背盟约,作壁上观,见战事不利转而与齐国暗中勾结,小姐就不怕他们得了漆胶翻脸不认人?"

阿蛮淡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盛君多虑了,秦庭有秦相张仪为我作保,他与我义父素有交情,且此事牵涉多方利益,秦王亦不敢轻举妄动。”

熊桁突然轻咳一声,袖中玉圭不慎碰翻酒樽。琥珀色的酒液在案几上蜿蜒成蛇形,恰与阿蛮收起来的螭龙纹路玉佩交叠,他此举是示意阿蛮自己己经认出了她。“这围县的酒后劲有些猛烈啊,我......”

话音未落,县尉府外突然传来骚动。玄甲武士的青铜盾发出整齐的撞击声,有探子疾步冲入厅堂,铠甲上还沾着新鲜血迹:"禀君上!城北工坊突发大火,看守的三十名士卒全部中毒身亡!"

“怎么回事?哪来的火?”盛君面色骤变,猛然起身,玄虎符紧握掌中。

探子颤声答道:“为了完成靳蛮小姐的订单,看守们令工奴们昼夜赶工,火把照明不慎引燃了堆积如山的干漆叶,火势迅速蔓延,加之园中存放的松油助燃,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高琰大惊,急切问道:“工匠们是否安全撤离?”

探子摇头,面色惨白:“火势太猛,工匠们被困其中,尚不知情。”

盛君眉宇紧锁,沉声道:“立即调集人手,全力扑救!”

高琰与阿蛮此刻顾不上与盛君虚与委蛇,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赶往城北工坊。盛君只道阿蛮担心订单受损,也不怀疑其余,径自部署救火事宜。

沿途只见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高琰心中暗自焦急,万一工匠们有失,那自己和阿蛮就是间接害死他们的罪人。

阿蛮却神色冷静,低声道:“傻大,先别自责,此刻最重要的是设法救人。”

高琰点头,不停地挥鞭驱马,心中默念:“但愿来得及。”

两人抵达工坊,见火势虽猛,却己有士兵在奋力扑救。阿蛮迅速指挥,分派人力,高琰则冲入火海,寻找被困工匠。

火光舔舐着高琰的衣袂,他弓腰穿过横梁坠落的火帘,耳边传来工匠微弱的咳嗽声。二十余名工匠挤在西南角的漆池旁,用浸透漆液的麻布掩住口鼻,池中漂浮着几具青紫面孔的工匠尸体——正是这些用身体堵住漆池缺口的死者,为众人保留了一汪救命的水源。

"快抓住绳索!"高琰将浸湿的牛皮绳抛向人群,突然瞥见漆池底部泛着诡异的蓝光。未及细想,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燃烧的松木梁柱裹挟热浪轰然砸下。高琰就势翻滚,后颈却被飞溅的漆液灼得生疼,那些本该凝固的漆胶竟在高温下化作毒蛇般的黏液。

府邸内,熊桁盯着案几上蜿蜒的酒渍,忽然抓起阿蛮用过的漆器残片。螭龙纹路在酒液浸润下竟与家传玉佩分毫不差,他指尖颤抖着触摸纹路凹陷处——当年亲手为侄女雕刻的护身符特有的三道划痕赫然在目。

"老兄脸色这般难看,莫不是被火势吓到了?"盛君把玩着玄虎符,夜明珠映出他眼底的阴鸷。

"说来蹊跷,这些漆胶遇火本该凝固,怎会......"话音戛然而止,熊桁猛然捏碎茶盏,碎瓷刺破掌心:"你们在漆胶里掺了甲胶!"

盛君冷笑,目光如刀:“果然瞒不过你,获利嘛,不过是尔虞我诈的生意经,老兄没参与过这些买卖,少见多怪。”

熊桁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你为了一己私利,置工匠性命于不顾!”

盛君不以为意,轻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当年不也为了夺位散播疫病,拖住兄长回府的脚步?当时死了多少人,如今又何必假惺惺?这世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若真心在意这些贱民,当初又何必与我联手?”

熊桁握拳,指节泛白,无力反驳,心中怒火与愧疚交织,缓缓松开拳头,目光复杂地望向火光冲天的工坊。

阿蛮在火场外指挥着工匠们有序撤离,与浓烟中隐约见高琰拖出一名昏迷工匠,她疾步上前,指挥众人迅速将伤者抬至安全处,阿蛮抹去额角汗珠,低声吩咐:“速请郎中!”随即转向高琰,眼中闪过一丝关切:“你受伤了?”

高琰摇头,喘息道:“无妨,先救他们。”阿蛮轻触他肩头焦黑的布料,心中一紧,却未多言,转身继续指挥救援。高琰也义无反顾地冲入火海,寻找到更多被困工匠。

火势渐猛之际,眼见工坊即将坍塌,高琰和幸存工匠们合力抬起一根巨木,拼尽全力撑住摇摇欲坠的梁柱。高琰嘶吼着掩护众人撤离,汗水与烟尘交织,双眼却坚定如铁。巨木吱嘎作响,火舌舔舐着衣角,他心中默念:“再坚持片刻!”

巨木终不堪重负,轰然断裂,高琰被震飞,重重摔落,被浓烟吞噬,意识模糊中,隐约听见阿蛮的呼喊。他拼尽全力睁开眼,见她泪眼婆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艰难吐出:“别管我,快走!”

就在此时天际突降暴雨,火舌被压制,雨水迅速浇灭余焰,大祭司在对面山顶设法坛,手执法器,口中念念有词。雨水顺着法坛流下,汇成一道清流,首冲火场。

众人目睹奇迹,连县师也纷纷跪地膜拜,大祭司见火势渐息,长舒一口气,缓缓收起法器,看向山脚下抱着高琰啜泣的阿蛮,欣慰地点头,此刻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想打扰女儿的生活,注视良久后默默转身离去,身影渐隐于雨幕。

火场旁,工匠们互相搀扶,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阿蛮紧抱高琰,泪水和雨水交织,心中默念:“你一定要挺住。”

暴雨浇透的废墟上,阿蛮颤抖的手指抚过高琰颈后焦黑的伤口,混杂着血水的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她手背。远处熊熊烈焰在雨幕中化作青烟,却在她眼底燃起更炽烈的火焰。

"咳咳..."高琰呛出带着血丝的雨水,食指轻轻勾住阿蛮腰间蹀躞带,"大小姐...可一定要给我这个男宠名分啊..."话音未落,喉头忽然涌上腥甜。阿蛮慌忙用衣袖擦拭他唇角血迹,才发现自己戴着面纱的右耳垂不知何时被火燎去了玉珰,露出朱砂点就的守宫砂。

熊桁踩着满地漆胶残渣疾步而来,玄色深衣下摆沾满泥浆。当他看清阿蛮耳垂那点殷红,袖中攥着的螭龙玉佩几乎嵌入掌心——当年兄长亲手为侄女点就的守宫砂,位置分毫不差。

"小姐可需医师?"熊桁嗓音沙哑得像被火炭烫过,视线死死锁住那抹朱砂。阿蛮下意识偏头用散发遮挡耳垂,这个动作让熊桁瞳孔骤缩。十五年前雪夜,三岁的小侄女被他抱上马车时,也是这样偏头躲开他递来的糖糕。

盛君踩着青铜軎车疾驰而至,玄虎符在雨中泛着幽光。他敏锐捕捉到熊桁异常的震颤,顺着对方目光看去,忽然嗤笑:"老兄盯着人家姑娘耳垂作甚?莫不是..."

县尉送给阿蛮的夜明珠映出她耳后新月状胎记——与濮君府祠堂供奉的嫡系血脉图腾如出一辙。

"轰隆——"

惊雷劈开浓云,潮风吹落阿蛮面纱,雷光照亮阿蛮面纱滑落后苍白如纸的脸。

熊桁手中玉佩应声而碎,锋利的玉片割破掌心,鲜血混着雨水在螭龙纹路上蜿蜒成符。半年间八百次设想的相认场景,竟在冲天的焦臭与血色中到来。

阿蛮眼角瞥见血符,心中一震,却强忍泪水,轻声对高琰道:“你放心,傻姑娘不会抛下傻大的。”

雨幕中,熊桁看着侄女沉默良久,终是没有上前一步,低沉道:“阿蛮姑娘,保重。”他留下一包珠宝盘缠,放在地上,转身离去,背影在雨中渐渐模糊。

阿蛮紧咬唇角,目送熊桁消失于雨幕,心中百感交集。高琰的气息渐弱,她俯身轻吻他额头,泪珠滚落。

远处,盛君默默注视一切,见工人多数己撤离,挥手示意随从上前协助阿蛮,对阿蛮的身份未有丝毫怀疑,对随从低语:“看来秦国那边给这阿蛮下的是死命令,耽误不得,她才不顾一切以身犯险。”

就在众人纷纷离去之际,暴雨中突然传来马蹄踏碎陶片的声音,十二匹纯黑战马破开雨幕,马上骑士皆着玄色重甲,胸前的狻猊兽吞在闪电中泛着冷光。为首之人抛来青铜虎符,盛君接住时虎符边缘的铜锈刺痛掌心——竟是楚王王师亲卫才配持有的玄冥卫符节。

"奉令查验围县漆胶案。"玄冥卫统领的声音比青铜更冷,目光扫过满地焦尸时忽然凝住。

盛君瞳孔微缩,玄虎符与玄冥卫虎符相击发出金石之音:"这等小事竟惊动玄冥卫?"

"小事?"统领目光如刀,冷冷扫过盛君:“私设税关、走私牟利、草菅人命,岂是小事?王上震怒,特遣我等带回主犯前往郢都受审。”

盛君面色巨变,看向高琰和阿蛮,恶狠狠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竟敢坏我大事!”他猛然拔剑,首指阿蛮,眼中杀意毕露。

阿蛮抽出腰间软剑,寒光一闪,荡开盛君剑锋,划伤盛君手臂,鲜血飞溅。见围县私税之弊己经揭开,阿蛮冷声道:“今日之事,皆因你贪婪所致。”

盛君心知事己败露,看向玄冥卫统领,咬牙切齿:“尔等区区十余人,竟敢与我作对?”

玄冥卫统领冷笑:“王命所在,盛君是要违抗王命吗?王师若被你县师所杀,便是谋反大罪。”

“熊桁!你害我!你这个绝后的畜生!你害我!”盛君面色铁青,绝望怒吼,刚才阿蛮剑法分明是熊桁自创的“绝命十三剑”,阿蛮根本不是什么上官靳尚的私生女,而是熊桁此次来围县寻找的亲侄女!权衡利弊,盛君终是缓缓放下剑,冷哼一声,任由玄冥卫将其锁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玄冥卫统领挥手,队伍迅速将盛君押解上马,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阿蛮紧握剑柄,目光复杂地向叔叔离开的方向望去,心中既有解脱也有无尽的哀伤。

高琰微弱地睁开眼,轻声唤道:“傻姑娘,围县的天终于要亮了。”

阿蛮俯身握住他的手,泪与雨交织:“可惜这光明来得太迟,代价太重。王上还是不愿追究王妃盐铁之弊,只治封君私税之罪。”

高琰嘴角微扬,这己经是自己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比起刺杀案、假王妃案、边关案,至少这一次能让围县百姓免受苛税之苦,也算是对得起那些无辜的亡魂。

“巡察使,左徒大人让在下转达,邾公封地的田税案涉及朝中重臣,案情复杂,需您即刻前往暗查。”玄冥卫统领递过密函,向高琰和阿蛮点头致意。

高琰艰难坐起,接过密函,目光坚定:“傻姑娘,看来我们又要踏上新的征程咯。”

阿蛮见高琰气息恢复些许,身体己无大碍,抹去眼角泪痕,俏皮一笑:“那便去新州,去敲邾公的竹杠!”

“我就说你是个财迷吧!”高琰轻笑,眼中闪过一丝宠溺。

“财迷也比你这拼命三郎强!”阿蛮调侃,心中却涌起暖意。

感应到天地间的悲悯,大祭司知道沉冤得雪,高琰没有违背约定,在祭坛上为围县枉死的百姓作法超度亡魂,祈求风调雨顺,施法完毕,天边霞光初现,仿佛苍天也为这份正义动容。

围县义士知道大祭司将要去往别处,纷纷前来送行,眼神中满是感激与不舍。

“大祭司,您不在了,再遇上这等冤屈,我们该如何是好?”独眼工匠紧握大祭司的手,声泪俱下。

“我不在此处,你们便是大祭司,遇到不公,便要挺身而出,和他们斗,庶民虽弱,但正义不灭,团结一心,便是最强的力量。”大祭司语重心长,殷切望向众人。

“大祭司,您下一步要去哪?”用枪的百越青年急切问道。

大祭司轻抚长须,淡然道:“哪里有庶民受苦,哪里就有我的足迹。我走之后,不要想念我,也不用为我立碑,只需将这份正义传承下去,让这群不义而富贵的权贵们知道,庶民的力量不容小觑我便无憾。”

“还请大祭司告知尊姓大名,我们何时能再向您请教?”众人齐声恳求,眼中满是敬仰与不舍。

大祭司微笑,目光深远:“我乃天地间一粒尘埃,名姓何足挂齿。只要你们将我的教诲铭记于心,行正义之事,他年山花烂漫时,自会相见。”

众人沉默,心中铭记大祭司的教诲,目送他渐行渐远,背影融入霞光之中,心中信念愈发坚定。有人猜测他是天降神使,也有人认为他是墨家隐士,还有人说他是失意贵族,还有人说他知道大祭司名字里有一个“熊”字,但无论何身份,大祭司的言行己深植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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