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景在激动叩谢皇恩之后,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
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带着未褪的激动与诚恳:“陛下天恩浩荡,臣感激涕零!然臣不敢贪天之功!此番能献上‘引雷入地’之法,全赖‘祥瑞夫人’提点!
是娘娘忧心臣才疏学浅,恐不能胜任督造新都之重责,遂遍览群书杂记,寻得蛛丝马迹,以家书提示于臣!
臣方才有迹可循,得以寻访匠人,反复试验,终成此法!娘娘于国有功,臣不敢贪其功!”
龙椅上,朱棣抚弄胡须的手微微一顿。心中先是一喜,‘这祥瑞孙媳,果然是个心思玲珑的有福之人!’
随即又是一道无声轻叹,‘唉,这丫头样样俱全,聪慧识大体,还生了铄儿这般顶顶好的嫡长重孙,偏生就是那性子……
去岁那孙氏病逝,本以为是他们小两口破冰的契机,没曾想孙儿孙媳之间,依旧是相敬如‘冰’!
罢了罢了!他按下心头烦闷,好在还有铄儿!
陈院判说朕这把老骨头,再撑个几年应是无碍,且再等等看吧……’
心中百转千回,朱棣面上不露声色,反而畅快地大笑出声,“好!好一个贤德明慧的祥瑞夫人胡氏!
胡卿所言甚是!祥瑞夫人胡氏,心系社稷,深谋远虑,于国有大功!
着加赐内库所珍藏名家画作十幅,苏绣宫锦二十匹,南海夜明珠一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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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传至东宫时,胡善祥正与太子妃张氏一同,为朱祈铄挑选贴身伺候的小太监。
殿内光线敞亮,二十多个年约八至十岁的小太监垂首跪地,满殿寂静之中只听得见他们恭声自报名讳的声音。
“奴才张轩。”
“奴才李文。”
“……”
“奴才王振。”
在听到某一个名字之时,胡善祥端着青瓷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她不动声色寻声望去,目光落在那自称‘王振’的小太监身上。
在一群低眉顺眼、形容尚显稚嫩的孩子里,他约莫十岁的年纪显得略大些,身量也高些。
皮肤白净,眉眼间带着几分这个年纪少有的伶俐,长得算是有几分讨喜。
胡善祥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后收回,她轻轻将茶盏搁回桌案上,‘这茶,暂且是没心思品了’。
张氏温言训诫了几句,无非是忠心侍主、勤谨当差之类。
胡善祥随后只淡淡补充道:“小皇孙身边,只需本分、谨慎之人。”
她目光转向怀中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张望的儿子,“铄儿,你自己去瞧瞧,挑西个合你眼缘的。”
朱祈铄闻言,立刻从母亲怀中滑下地。
他虽年仅三岁,个头却己比同龄孩童高出不少,步履也己稳健。
他迈着小短腿,慢慢地从一排排跪着的小太监面前走过。
当他经过时,小太监们更是屏息凝神,姿态各异。
有人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微微发颤,显然是紧张害怕;
有人则下意识地将腰弓得更弯,姿态谄媚;
还有人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眼神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