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贴身大宫女喜鹊带回的‘噩耗’,让孙如雪辗转反侧到天明。
“啊——我不信!”
孙如雪失声尖叫,精心描画的柳眉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太孙殿下怎么会碰她?!那个胡善祥,不是传言中相貌平平、木头人一个吗?!”
孙如雪发泄完有些泻力般倒回床榻,怔怔的流起泪来……
“一定是皇上……”
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而坚定,“对,一定是皇上逼殿下的!殿下心中只有我,怎会主动碰那个贱人!”
“对,一定是这样的!”
孙如雪拼命说服自己,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心里发慌,有种事情脱离她控制的恐惧。
‘不……不能这样下去……’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孙如雪找回一丝清明。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泪意,眼中掠过一丝狠戾。
‘不怕,我还有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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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福宫
朱胖胖难得一次入后院,没去宠妾郭氏那里,而是跟着太子妃张氏回了景福宫。
张氏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自顾自地在妆台前坐下,由宫女卸下沉重的头饰。
“怎么?今日怎么不去找你的爱妾了,反倒来我这了。”
朱胖胖朱高炽那张富态的脸上堆起惯常的弥勒佛笑,腆着肚子踱步进来,装傻充愣道,“哎呀,爱妃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过来跟你商量商量儿子的事嘛。”
他搓了搓手,在张氏身旁的紫檀木圈椅上坐下,压低了声音,“孙氏往日看着还伶俐懂事,怎么昨夜竟做出这等没规矩、不知轻重的事来。”
张氏对着铜镜,看着宫女小心地取下最后一支金簪,镜中映出的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张氏懒得计较他的小心思,反正他再怎么宠妾氏,也越不过她去,她都这个岁数了,早没了争宠的心思。
只要郭氏不越界,她也懒得计较。
只是……看着朱高炽那明显又圆润了些的腰身,她心中那点‘恨铁不成钢’的忧虑又冒了出来。
“殿下,” 张氏转过身,目光落在朱高炽脸上,语气郑重了许多,“旁的事,臣妾不多言。只求殿下时刻以圣体康健为重。您是储君,是大明的根基,万望珍摄。臣妾唯愿殿下福寿绵长。”
她挥退了宫女,殿内只剩下心腹伺候。
也不等朱胖胖回答,张氏转而叹道:“孙氏这孩子,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往日里瞧着,不过是有些小女儿家的争强好胜,无伤大雅。昨夜做出这等糊涂事,说到底,也是我这个教养的长辈疏于管教,未尽到责任。”
张氏心底还是有些难过的,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爱妃莫要自责,孤岂会怪你?”
朱高炽连忙宽慰,胖手拍了拍张氏的手背,但他神情微微严肃起来。
“只是,老爷子那边……昨夜之事,怕是瞒不过他的耳目。我们需得抢在前头拿出个章程来,表明态度。若是等老爷子亲自过问,以他的性子,怕是雷霆手段,到时候就不好转圜了。”
“老爷子对儿子有多看重,你我心知肚明。这个太孙妃,更是千挑万选,硬是拖到儿子年近二十才定下。其慎重可见一斑。”
张氏缓缓叹道,“儿子先前属意孙氏,众人皆知,孙氏家世品貌也都尚可。奈何老爷子心意坚决。最后老爷子请动袁老出山,其与钦天监一起定下这‘祥瑞’胡氏。”
她顿了顿,语气复又平和下来,“真祥瑞,固是社稷之福;便是有心为之的‘祥瑞’,只要她安分守己,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未必不可。”
作为史书留名的贤后‘女诸葛’,张氏深谙‘难得糊涂’的为政为家之道。
“袁老的本事,孤是信服的。”
朱高炽正色道,“当年若非他一句‘紫微临世’的断言,老爷子起事之心未必能那般坚定。此乃逆天改命、助成千古伟业之功!他看中的人,自有其道理。”
“臣妾并非疑心袁老,” 张氏微微摇头,眉宇间染上忧色。
“只是咱们儿子的性子,殿下最是清楚。自小主意正,又是个执拗霸道的。他既认准了孙氏,我担心他日后会因心中不忿,迁怒于胡氏,甚至做出宠妾灭妻、有违伦常的糊涂事来!若真如此,倒不如当初……唉!”
她未尽之言是,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更坚决地促成孙氏为正妃,省得到头来横生枝节,还平白耽误了胡氏。
“老爷子绝不会同意孙氏为儿子正妃的。”
朱高炽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沉了下来,“听闻袁老为孙氏相看时,亦曾有过批语,结果……不甚佳妙。此事你知我知即可。从今往后,爱妃只将她视作儿子的一个普通妾室便是,莫要再抬举了。万不可让新进门的胡氏难做。”
“殿下放心,这个道理臣妾省得。”
张氏点头,心中己有决断。
“明日胡氏来请安,臣妾自会与她分说明白。对孙氏,臣妾打算寻个由头,令其闭门思过三月,期间非诏不得出兰蕙轩一步。另……”
她顿了顿,“赐下避子汤,一年之内,不得有孕。殿下以为如何?”
朱高炽略一沉吟,胖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儿子后院还有个吴氏吧?是老二(汉王朱高煦)送进来的那个?”
“是。不过儿子未曾踏足她院中。”
“嗯。” 朱高炽眼中精光一闪,“若儿子日后去了,同样赐汤。至于孙氏……闭门三月尚可,避子之期,两年吧。她与胡氏同日入宫,一进门就惹出这等是非,理当重惩,以儆效尤,也让胡氏安心。”
“只盼着胡氏是个有福气的,能早日怀上嫡嗣。”
张氏望向窗外,语气带着深切的期盼,“老爷子年事己高,龙体……虽看着还算硬朗,但终究是岁月不饶人。他心中,不知怎样盼着能亲眼得见嫡重孙降世,亲手抱一抱呢。”
“正是此理!”
朱高炽深以为然,“待胡氏生下嫡长子,你我心头这块大石,才能真正落地。江山后继有人,社稷稳固,方是根本。”
前世此时的太子夫妇,对未来也是如此的抱持着乐观之态吧。
可惜他们无从知晓,那原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