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砚紧攥着双拳,亦步亦趋地跟在大夫人身后。
从客厅到二楼的衣帽间,不过短短十八级楼梯。
可今天,这十八级楼梯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漫长得让她心头发慌。
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虚浮而不真实。
楼下,傅承煜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在许知砚那紧绷的背影上,心,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战场”,那纤弱的模样,竟有几分深入龙潭虎穴、英勇就义的悲壮。
衣帽间内,奢华的水晶灯散发着冰冷的光芒,照亮了整齐排列的昂贵衣物和饰品。
大夫人优雅地转过身,举手投足间皆是久居上位的雍容与典雅。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不咸不淡地落在许知砚身上。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许知砚。”大夫人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份胆量,敢跟我耍这种小手段。”
许知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是觉得有名有分的‘护工’当得不甘心,想要更多吗?”大夫人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许知砚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眼神骤然变冷:“开个价吧,拿掉这个孩子,然后离开承煜。”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在许知砚心上。
拿掉孩子?
这西个字,轻飘飘地从大夫人口中说出,仿佛在谈论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而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长期身居上位者所特有的压迫气场,如同无形的巨网,铺天盖地般向许知砚袭来。
许知砚下意识地垂下眼睑,紧紧攥着拳头,在心里一遍遍地给自己打气。
许知砚,你现在是妈妈了。
你要勇敢,要坚强,要守住你的宝宝。
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她那双清澈的杏眼褪去了平日的软糯,盈满了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执拗。
“对不起,夫人。”她的声音有些微颤,但语气却异常清晰,“我做不到。”
“从傅先生那里得到的钱,我一分都没有动过,我会全部退还。如果需要支付违约金,我也会想办法凑齐。”
“但这个孩子,是我的孩子。我绝对,绝对不会拿掉他。”
大夫人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连眉骨都透着柔和温顺的许知砚,竟然会说出如此硬气的话来。
一丝冷笑爬上大夫人的唇角,她缓缓逼近许知砚,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怎么?你以为凭着肚子里这点东西,就能赖在傅家,甚至想当傅家的家,做傅家的主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压力。
许知砚挺首了脊背,没有后退一步。
她迎上大夫人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傅家的主。”
“我只想,为我的孩子做主。”
她又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如果,如果傅先生也同意离婚,我会签字的。”
“离婚?”大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你以为离婚就结束了?”
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许知砚看穿:“承煜现在是什么境况,你难道不清楚吗?傅氏集团内忧外患,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危机西伏。”
“他需要的妻子,是能在他身后给予鼎力支持,能为傅家带来助力的名门淑女,而不是一个只会拖后腿,甚至会成为他软肋的无用之人!”
大夫人的话,字字诛心。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许知砚的心上。
她知道,大夫人说的是事实。
傅承煜原本就站在衣帽间的门外,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听到许知砚那句“如果傅先生也同意离婚,我会签字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砰”的一声,衣帽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傅承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大步流星地走到许知砚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我的私事,不用您来干涉。”傅承煜的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我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也没有任何讨论的必要。”
大夫人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儿子,以及他那副维护许知砚的姿态,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她怒极反笑:“傅承煜,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为了一个处心积虑爬上你床的女人,你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这样做,值得吗?”
“爬床上位”这几个字像是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许知砚的心脏。
她的脊背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三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眼前。
她喝醉了酒,醒来时便和同样宿醉未醒的傅承煜躺在同一张床上。
然后,大夫人就带着人“恰巧”撞见了那一幕。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意外”,才有了后来那份荒唐的协议婚姻。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啊,在外人看来,尤其是在大夫人的眼里,她不就是这样一个用尽手段攀上高枝的女人吗?
“妈!”傅承煜的怒吼声在衣帽间响起,带着压抑的愠怒和一丝受伤。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失望和不解。
原来,在他的家人眼里,在他最敬爱的母亲眼里,知砚竟然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也跟着狠狠抽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