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砚扶着许衍，对他说：“你先在这里别动，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处理伤口。”
她又转向乔意，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和安抚。
乔意此刻正蜷缩在病床上，双手紧紧抓着被单，眼神充满了局促与不安，还有深深的自责。
这种眼神，许知砚并不陌生。
那是长期处于弱势和恐惧中的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善意和混乱局面时，常有的反应。
许知砚弯下腰，捡起地上散落的那些补品和己经不成样子的花束。
她将补品重新放回床头柜，然后走到乔意床边，声音放得极度轻柔平缓，仿佛怕惊扰到一只受惊的小鹿：“乔意，你好，我是许衍的姐姐，许知砚。”
她顿了顿，看着女孩苍白的小脸和红肿的眼眶，补充道：“刚才情况紧急，东西都摔坏了，实在抱歉。”
许知砚的声音像带着某种魔力，柔软而沉静，一点点抚平了乔意心中紧绷的弦。
乔意怯怯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姐姐，小声说道。
“姐姐好……我听许衍提起过你。”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眼神里却因为许知砚的温和而少了几分惊惶。
许知砚点了点头，目光柔和：“你的家人呢？怎么没在医院陪你？”
她环顾了一下病房，除了刚才的一片狼藉，并没有看到任何像是家属留下来的用品。
乔意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声音更低了。
“我妈妈白天要上班，晚上才能过来。我爸爸……他在外地打工，只有过年才回来。”
许知砚了然。
难怪程坤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跑到病房来威胁一个刚做完手术的小姑娘。
“对不起，许衍……”乔意咬着唇，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他被学校……被学校说要劝退……”
她的话让许知砚微微一怔。
劝退？
许衍之前只跟家里说，是和程海发生了点小冲突，对方不依不饶，事情闹大了点。
但从没提过劝退这么严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知砚蹙眉问道，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她的想象。
“许衍打架，真的只是因为和程海的简单冲突吗？”
乔意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沉默在病房内蔓延。
许知砚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她知道，这个女孩心里一定藏着巨大的痛苦和委屈。
过了好一会儿，乔意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
“不是的……”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是那样的……”
“是我……是我和程海分手后，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开头就让许知砚心头一沉。
“我不敢告诉我妈，是许衍……是许衍陪我偷偷来医院做的流产手术。”
乔意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被程海知道了。”
“他就来找我，说……说我不知廉耻，刚打掉他的孩子，就和许衍搞在了一起。”
“他说，如果我不答应和他复合，他就把他手机里……我们以前……以前的视频，发到班级群里，发到学校论坛上……”
乔意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威胁的绝望时刻。
“我不同意，他就一首纠缠我，威胁我。那天在学校，他又来找我，我不理他，他就开始推我搡我，我没站稳，摔倒了……”
“许衍正好路过，看到我被欺负，就上来阻止程海。”
“程海当时就骂许衍多管闲事，还说……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然后……然后是他先动的手，他一拳打在了许衍的脸上！”
“许衍才会还手的！”
乔意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积压在心底的恐惧、委屈、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捂着脸，痛哭失声。
“程海他就是个人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许知砚静静地听着，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原来这才是真相。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乔意苍白的小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却驱不散她眉宇间的阴霾。
她哭得太久，嗓子都哑了，眼睛肿得像核桃，此刻正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许姐姐……”乔意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深的恐惧。
“那些视频……如果，如果程海真的把它们发出去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那些不堪的画面被公之于众。
她和她的家人将要面对怎样的指指点点。
她妈妈知道了会怎么样？街坊邻居会怎么议论她们家？她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一想到这些，乔意瘦弱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许知砚坐在病床边，伸手轻轻握住乔意冰凉的手，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乔意，别怕。”
她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帮乔意擦去眼角新渗出的泪珠。
“事情既然己经发生了，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沉浸在恐惧里，而是想办法解决它，并且勇敢地走出去。”
乔意泪眼婆娑地看着许知砚，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迷茫。
“可是……我真的好怕……”她哽咽道。
“我怕我妈受不了这个打击，我怕许衍因为我……名声也毁了……”
“这些都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许知砚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错的是程海那种人渣，错的是那些潜在的、用恶意揣测和传播他人隐私的人。”
“你只是一个受害者，你和许衍，都是。”
许知砚顿了顿，柔声说：“乔意，你知道向日葵吗？”
乔意茫然地摇摇头。
“向日葵的花盘，永远都向着太阳。”许知砚的目光变得悠远。
“即使在阴雨天，即使花瓣在风雨中凋零，变得不再鲜艳，但它的内在，始终渴望光明，始终追逐着太阳的方向。”
“那些枯萎的花瓣，或许会被人议论，被人觉得不再完美。但向日葵本身，它不在乎。”
“它只知道，无论经历什么，都要努力朝着有光的地方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