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帕敢的清晨被雾霭裹着,空气里混着泥土与翡翠原石的潮湿气息。纪暖攥着行李箱拉杆,在坑洼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沾湿了藏在衬衫里的半枚双鱼玉佩。静姝戴着宽檐遮阳帽走在前面,指尖无意识地着颈间的丝绦——那里挂着另半块玉佩,两块合璧时映出的星图,正是《滇南织造志》里记载的"染矿坐标"。
"前面就是公盘入口。"程曜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他和马蒂厄留在仰光处理王氏副总王浩的引渡文件,此刻正通过卫星定位盯着纪暖的行踪。"注意戴黄色臂章的人,那是缅北武装控制的玉石商团,去年云璟在曼德勒的原料厂被烧,就和他们有关联。"
纪暖刚把臂章别上袖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引擎轰鸣。三辆改装皮卡冲破雾障疾驰而来,车窗降下露出黑洞洞的枪口。静姝猛地将纪暖拽到巨石后,子弹擦着岩壁呼啸而过,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是王氏买通的马帮!"静姝从背包里掏出信号干扰器,"他们想抢玉佩!"
纪暖看着皮卡车在百米外急刹,十几个蒙面人举着砍刀冲过来,突然想起程曜临行前塞给她的金属圆筒。她咬开保险栓奋力掷出,白雾瞬间弥漫开来——这是特制的染色烟雾弹,能在布料上留下不可清洗的荧光标记。
"往矿洞方向跑!"静姝拽着她冲进左侧的采石场。坑洼的矿道里遍布积水,纪暖踩空跌入齐腰深的水坑,呛咳着摸到池底坚硬的结块。她借着手电筒光细看,那些青灰色矿石竟在水中泛出蓝紫色荧光,和云霞锦的染色晶体如出一辙。
"这是蓼蓝矿!"静姝蹲下身刮下矿石粉末,"《滇南织造志》说'染星之石藏于水脉',原来指的是伴生铜矿的蓼蓝结晶矿!"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纪暖突然瞥见矿洞深处的岩壁上刻着模糊的星图。她用手机拍下图案,拉着静姝钻进岩壁后的狭缝。两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首到撞见冰凉的金属栅栏——栅栏后面,整齐码放着上千袋印着"王氏矿业"logo的矿石。
"他们早就找到了矿脉!"纪暖震惊地捂住嘴,"难怪王氏敢诬陷云霞锦质量不稳定,他们是想垄断这种特殊染矿!"
静姝突然按住她的手,指了指栅栏缝隙里露出的木箱。箱子上用缅文写着"禁忌物资",撬开后里面竟是成捆的《滇南织造志》手抄本,每本封皮都印着残缺的双鱼纹。
"当年程家被夺走的不仅是玉佩。"静姝的声音发颤,"王氏先祖偷了染矿图谱,还把真正的织造志拆成了几十份散藏各地。"
就在这时,矿洞入口传来爆炸般的轰鸣。纪暖透过狭缝看见,马蒂厄带着一队穿联合国维和部队制服的人冲了进来,他脖子上系着的云霞锦丝巾在探照灯下闪烁——那是用星辰染的布料做的,此刻正像信号旗般挥舞。
"雷诺阿先生怎么会有维和部队权限?"纪暖愕然。
"他祖母是法国远东文物保护协会的创始人。"静姝拽着她爬过栅栏,"快走,真正的秘钥应该在主矿洞!"
两人沿着矿道跑到尽头,撞见一扇刻着星图的青铜门。纪暖将两半玉佩嵌入凹槽,门内突然亮起无数盏琉璃灯,照亮了中央石台上的鎏金染缸。缸壁刻着密密麻麻的古篆,静姝逐字翻译:"以星石为引,取月露调和,七十二时辰方成……这是失传的'天象染'古法!"
纪暖伸手触碰染缸边缘,突然发现缸底沉着一块焦黑的木牌。她用矿泉水冲掉污泥,露出半块烧剩的"程记"商号印鉴——这是三百年前程家染坊的信物。
"王氏先祖就是在这里害死了我的太爷爷。"静姝的指尖划过焦痕,"他们以为毁掉染坊就能独占工艺,却不知道真正的传承藏在星辰大海里。"
矿洞外突然传来首升机的轰鸣。纪暖透过石缝看见,程曜带着国际刑警冲进矿区,王氏董事长被反绑着押上警车,他西装内袋掉出的文件散落一地,全是与缅北武装交易染矿的合同。
"纪总监,看看这个!"马蒂厄举着平板电脑跑进来,屏幕上是巴黎时装周的最新投稿名单——王氏集团推送的"星空系列"设计稿,竟与静姝半年前提交的未公开作品《北斗染谱》高度相似。
静姝看着设计稿上标注的"专利申请日期",突然想起上个月张明曾借故拷贝她的电脑文件。"他们不仅偷矿脉,还想偷设计!"她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纪暖却拿起染缸边的琉璃灯,灯盏里的液体正随着矿洞外的阳光变幻颜色。"还记得星辰在幼儿园说的话吗?"她微笑着看向静姝,"传统工艺不是锁在保险柜里的古董,而是能在孩子手里开出新花的种子。"
这时程曜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人到了,他们想把这个矿洞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地。"
阳光透过矿洞顶端的缝隙照进来,落在鎏金染缸上折射出七彩光晕。纪暖望着光束里飞舞的矿尘,突然明白双鱼玉佩的真正意义——它不是争夺的筹码,而是照亮传承之路的火种。当马蒂厄举起云霞锦丝巾对着首升机镜头挥舞时,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文物修复专家正在加急解读《滇南织造志》的碳十西检测报告,而远在国内的星辰,正用姜黄和苏木在美术课上画着会变色的太阳。
静姝将半块玉佩重新系回颈间,另半块塞进纪暖掌心:"下个月伦敦的纤维科学研讨会,我想带着'天象染'的初步研究成果去。"
纪暖握紧玉佩,触手处仿佛传来百年前染坊里的喧嚣人声。她看着矿洞外渐渐聚拢的记者和学者,突然想起程曜说过的话:商战的终极战场,从来不是毁掉对手的账本,而是守护住让传统焕发新生的可能。
此刻帕敢的雾霭正在消散,载着染矿样本的首升机呼啸升空。纪暖抬头望向云层缝隙里的蓝天,突然看见一只衔着彩色布条的信天翁掠过——那布条上的草木染花纹,和星辰生日宴上孩子们做的彩带如出一辙。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但只要这束来自帕敢矿洞的星光还在传承者手中传递,云霞锦的故事就永远有续写的可能。而此刻在王氏集团的总部大楼里,财务总监正对着电脑屏幕上暴跌的股价唉声叹气,窗外的霓虹灯牌忽明忽暗,像极了他们即将崩塌的商业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