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是被消毒水的气味呛醒的。
他睫毛颤了颤，首先触到的是医疗舱软垫的触感——比研究所那张破床垫软太多，却让他想起林悦总说“细菌会顺着伤口爬进骨头里”的念叨。
眼皮重得像压着铅块，他眯着眼睛，看见林悦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暗红血渍，正俯身在仪器前，指尖在操作屏上抖得厉害。
“醒了？”林悦的声音带着鼻音，她转身时，陈念看见她眼下青黑得像涂了墨，“再晚半小时，你后颈的金纹就要爬满全身了。”
陈念想抬手，发现右手背还插着输液管。
他望着天花板上晃悠的点滴瓶，喉咙发哑：“那东西……不是想吞噬我。”
林悦的动作顿住。
仪器突然发出“滴”的轻响，她低头看了眼生命体征，又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在意识里。”陈念盯着自己左手背——那里有一道淡青色纹路，和额角的符号连成细链，“它说想保护所有人。像……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急疯了才会乱撞。”他想起那个与自己面容重叠的身影，眼里翻涌的不是疯狂，是更深的恐惧，“它在怕，怕我护不住他们。”
林悦的手指无意识绞着白大褂衣角。
陈念看见她指节泛白，突然想起三天前急救室里，她也是这样攥着止血钳，在他胸口缝了十七针。
“你知不知道，”她声音发颤，“刚才那些纹路差点把医疗舱熔穿？苏瑶砍断三根匕首才撬开你攥紧的拳头。”
门被轻轻推开。
陈念偏头，看见小莉端着青瓷碗站在门口。
女孩十六七岁的模样，发梢还沾着废土的灰，却把碗捧得像捧着什么珍宝。
“林医生说你要喝热汤。”她快步走过来，碗里的萝卜汤晃出几滴，溅在陈念手背上，“我、我偷了后勤部半块盐晶……”
陈念忽然笑了。
他抽出手背的输液管——林悦要拦，被他用眼神按住——接过碗时碰到小莉发抖的指尖：“上次你给流浪猫留的鱼干，它全吃了。”
小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望着陈念喝了口汤，喉结滚动的模样，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那天在广场，你挡在我前面……那些清道夫的枪，明明能打穿你的。”
“我懒啊。”陈念舀汤的勺子顿了顿，“躺平的时候系统奖励多，打架多累。”
“叮——检测到‘信任’情绪，奖励情绪值×80。”
机械音在耳畔响起时，小莉的脸腾地红了。
她慌忙去接空碗，发顶的呆毛扫过陈念手背：“我、我去洗……”
“小莉。”陈念叫住她。
女孩转身时，他看见她领口露出半截银链——是上次他从废土捡的碎镜子磨的，“等会帮我给小红带块甜饼，她肯定饿了。”
小莉用力点头，跑出去时差点撞翻仪器。
林悦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嗤笑一声：“你啊……”
警报声骤然炸响。
陈念猛地坐起，额头的纹路泛起幽蓝微光。
林悦扑过去关掉警报，操作屏上跳出一行血字：“清道夫发布S级通缉令，目标：陈念，悬赏晶核五千。”
“他们开始清洗了。”林悦的指尖抵在眉心，“今天上午，第七区的反抗军据点被端了。”
陈念掀开医疗舱的被子。
他感觉体内有热流在窜，像泡在温泉里，连三天前被能量束灼穿的左肩都不疼了。
系统提示过“身体状态恢复至巅峰”，此刻他甚至能听见走廊尽头苏瑶的脚步声——她的匕首鞘撞在墙上，发出“当啷”轻响。
“陈念！”苏瑶踹门进来时，皮靴沾着泥，“清道夫的先头部队到西墙了，老刘说他们带着变异犬！”她瞥见陈念站着，愣了下，又咧嘴笑，“行啊懒鬼，命挺硬。”
“小红呢？”陈念问。
苏瑶的笑僵在脸上。
她扯了扯战术腰带：“在老研究所，缩在第三实验室的通风管道里。我去看过，她……”
陈念己经抓起墙角的外套。
那是林悦缝补过的，左肩补着块蓝布，针脚歪歪扭扭。
“带她来这里。”他说，“现在。”
老研究所的玻璃碎了一地。
陈念踩着碎渣往里走，听见通风管道里传来压抑的抽噎。
他弯腰趴在地上，对着管道口轻声喊：“小红？是我。”
管道里的动静停了。
过了会儿，一只沾着灰的手伸出来，抓住他的指尖。
小红缩成一团，像只受了惊的小猫。
她脸上有块青肿，是昨天清道夫巡逻队打的。
陈念蹲下来，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灰：“他们不会找到这里的。”
“可、可他们说……”小红抽着鼻子，“说要把所有帮过你的人……”
“那我就把他们挡在门外。”陈念伸手把她抱起来。
女孩轻得像片叶子，他能摸到她肋骨的轮廓，“你不是帮我，是帮自己。等灾变结束，我带你去看东边的向日葵田——老刘说那里变异的向日葵能长到三层楼高，花盘比圆桌还大。”
小红的眼泪滴在他肩上。
陈念感觉到系统在震动，这次没有提示音，却有暖流从后颈金纹涌遍全身。
防御工事是在黄昏时布置完的。
苏瑶砍断了五根变异藤条加固路障，小刚擦了三遍突击步枪的枪管，老刘架着重机枪守在屋顶。
陈念靠在沙袋上，指尖抵着墙面——系统刚奖励的「摆烂抗性」在起作用，他能感觉到混凝土里的原能在流动，把裂缝填得严严实实。
“给。”林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递来一张泛黄的地图，边缘有焦痕，“最后一个封印点，在废土最深处的‘星陨坑’。”
陈念接过地图时，触到她冰凉的指尖。
他抬头，看见她正盯着自己额角的纹路，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陈念把地图折好，放进贴胸的口袋，“星火计划的最终协议，是让实验体融合灾种。”他想起前晚意识空间里的黑色晶体，“而我……是最完美的容器。”
林悦突然伸手，指尖在他额角纹路前停住。
陈念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拂过脸颊：“如果……”
“没有如果。”陈念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得很稳。我分得清，哪些是我的心跳，哪些是它的。”
深夜的研究所很静。
月光从天花板裂缝漏下来，在陈念脸上投下银斑。
他瘫在破转椅上，姿势懒散得像根软面条——这是系统最爱的签到姿势。
“叮——今日躺平时长达标，触发黄金级签到。”
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
陈念闭着眼睛，感觉有热流从头顶灌下，在体内炸开金色涟漪。
“获得【黄金级灾变共鸣】：可与方圆十里内所有灾变能量产生共鸣，感知强度+200%。”
“获得【业力币×150】：累计善行触发特殊奖励。”
“解锁最终异能【规则扭曲】：短时间内局部修改物理法则（如重力翻倍、时间流速减缓等），冷却时间24小时。”
“提示：‘命运重连’完成，灾变之主认证进度：99%。”
陈念睁开眼。
他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每一粒的轨迹都清晰得像刻在视网膜上。
苏瑶在隔壁房间擦匕首，金属摩擦声被无限放大；小刚裹着毯子打呼，每声气颤都听得真真切切；林悦在医疗舱调药，针管插入药瓶的轻响，混着她压抑的抽噎。
更远处，避难所的天空被黑云笼罩。
陈念站起身。
月光落在他身上，额角的纹路亮得像要燃烧。
他走向窗边，看见云层里有个金色身影在缓缓升起——那是他的倒影，又不全是。
风掀起他的衣角。陈念望着远处翻涌的黑云，忽然笑了。
明天，该去会会那些说要“维护秩序”的清道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