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言也好奇地探过头，看着李建林桶里满满当当地牡蛎，真心实意地称赞：
“哇，建林哥，你真厉害！这牡蛎看着都肥！”
李建林这才抬起头，扯了扯嘴角，“还行，干赶巧了这片礁石多。”
目光扫过周星言的脸，控制的极好，没有过多停留，礼貌的点了点头，“星言同志也来了。”
“嗯，和晓月他们来凑热闹。”
陈晓东也赶紧调整表情，笑着展示自己的桶：“我这蛤蜊也多，够炒一盘了。”
韩旭注意到李建林身上那件洗得发白却依旧整齐的旧军装，随口问道：
“李大哥，你这次探亲假休得够久的，快一个月了吧？家里都安顿好了？”
韩旭是知青，和李建林接触不多，只知道李建林这次是探亲假回来的。
李建林的笑容淡了下去，握着铁钳的手微微收紧。
他沉默了几秒，陈晓东的心也瞬间被提了起来，比任何人都紧张他的回答。
周星言也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眨了眨眼，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李建林的回答。
终于，李建林低沉的声音响起，“不是探亲假。”
“我…退伍了。”
“退伍了？！”秦晓月惊讶的脱口而出。
韩旭也有些意外：“这么快？不是说……”
陈晓东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退伍？
他额选择退伍了？
为什么？
他从来没听李建林提过！
陈晓东下意识向前半步，急忙问道：
“建林，怎么回事？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以南深邃的目光落在李建林身上，敏锐的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沉重和无奈，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的听着。
李建林感受到陈晓东灼热的，带着担忧的目光，心头微震，但他没有去看陈晓东，只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大事。家里……需要人，我回来挺好。”
周星言看着李建林刚毅却难掩疲惫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同情。
他不太了解部队的事，但能感受到李建林做这个决定不容易。
他没有追问，而是转移话题，试图缓和气氛：
“回来也挺好的，李大爷岁数也大了，你在身边还能多照顾些。”
“而且建林哥你身手这么好，又肯干，在村里肯定也能干出一番事业来！是吧，南哥？”
他下意识寻求沈以南的认同。
沈以南“嗯”了一声，“稻香村，需要人。”
陈晓东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李建林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对对对！”秦晓月也反应过来，连忙附和，
“建林哥你回来，以后赶海就多一个帮手了！是吧晓东？”
她用手肘碰了碰还在发愣的陈晓东。
“啊？哦，是！是！”
陈晓东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建林，以后有啥事，尽管开口，我…我们都在。”
李建林感受到陈晓东话语那份不加掩饰的真诚和关切，终于侧过头，第一次真正的，认真的看向陈晓东。
他沉默了一瞬，“嗯，谢谢。”
六人围在一起，话题很快被秦晓月带回到赶海的收获上，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与此同时，岸边村长激动的有些变调的声音通过喇叭传来。
“喂——喂喂！”
“全体村民注意！全体村民注意！都把手里的活停一停，听我说！听我说！”
这激动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正在专心赶海的众人都停下脚步，齐齐望向喇叭的方向。
“上次出海！就是我们这两艘船，顶着大风大浪，虎口拔牙捞回来的那趟海货！
昨天送到县里水产站，钱！结回来了！”
村长的声音激动的更加洪亮，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振奋，
“领导亲自批的条子！按特等品收的，价格给的足足的！”
众人沸腾了！
连在家里做事的人也都跑了出来，生怕错过一丁点细节，伸长了脖子听着。
“现在公布账目！”
喇叭里面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村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也是被这数字震撼了，
“总货款：五千九百八十一块三毛五！”
“嚯！”
“天老爷！这么多！”
“发财了！”
“发财了！”
……
众人难以置信。
却又兴奋至极。
这个数字对于七十年代初无异于是天文数字！
“咳……大家安静听我说，扣除村里应得的税收，还有船只的损耗，工具的损耗和油料费这些费用，剩下的！
按出海的公分和人头，都给大家分下去！”
他顿了顿，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这次出海的二十二个壮劳力，每个人，分两百块整！”
“等下统一来村头领钱！”
“两百块——！”
短暂的死寂后，是狂暴的兴奋！
“两百块！我的老天爷，是真的吗？”
“两百块，那我得买多少肉！”
“爹！爹！你听到了吗？咱家能分两百！”
“老婆子，我是不是听错了？是两百块吗？”
“是啊，是啊，两百块，能给娃做多少新衣服了！”
“沈小子，秦知青，是你们，是你们带我们发的财啊！”
有人激动得朝着沈以南这边方向大喊。
整个稻香村此时比过年还热闹！
老头激动得抹泪，妇女们喜极而泣，娃儿们不明所以也跟着又蹦又跳，男人们则兴奋得找各自媳妇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两百块！
实打实的两百块，一个家庭一年都用不完，一笔足以改变生活的巨款。
陈晓东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用力拍了一下李建林的肩膀，“建林，听见没！两百块，明天咱去镇上多割两块肉回来吃！”
“还去给李叔买瓶好酒。”
李大刚和陈云珍也激动的抱在一起，“发了，发了，云珍，咱冬天不怕饿肚子了！”
陈云珍也很激动，“大刚，这次幸好你跟着沈大哥和晓月一起出海了，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等会领钱了，咱得买点东西感谢他们！”
“嗯嗯，这是应该的，那明天咱就去镇上逛逛！”
顾承恩更是乐的合不拢嘴，掰着手指算：“两百块…两百块能买多少东西！明天带美娇去镇上买点她喜欢的！”
秦晓月和韩旭相视一笑，眼里也都充满了成就感。
周星言站在沈以南身边，感受到整个村子的喜悦，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