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不配”,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捅穿了崇祯最后的体面。
他浑身剧烈地一抖,那张扭曲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死白。
屈辱像潮水一般淹没了他,可这一次,他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了。
因为那个男人,连他的帝号都不屑于叫了。
“王承恩……”崇祯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不敢看徐达,只是对着那个在地的太监,发出了有气无力的指令,“照……照魏国公说的办。”
王承恩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先是惊恐地看了徐达一眼,然后手脚麻利地跑去为崇祯更衣。
那件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袍,被粗鲁地从崇祯身上剥下,随手扔在了一边,换上了一件普通的亲王常服。
做完这一切,王承恩又连滚带爬地跑出殿外,尖着嗓子去传那道召见内阁重臣的口谕。
偏殿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徐达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下,闭目养神,仿佛眼前这个被剥夺了皇权象征的青年,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李文忠则走到妹妹身边,低声询问着她的身体状况,时不时渡过去一丝微弱的内力,帮她调理气息。
只剩下崇祯,穿着不合身的亲王服,孤零零地站在大殿中央,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不到半个时辰,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内阁首辅范景文,次辅邱瑜,吏部尚书李遇知,户部尚书倪元璐,西位大明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几乎是小跑着赶了过来。
他们个个神情凝重,忧心忡忡。
皇帝在午门斩杀兵部尚书,本就让朝野震动,人心惶惶。
如今又在深夜急召,谁都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天大的变故。
“臣等,叩见陛下!”
西人一进偏殿,看到殿内的情形,全都愣住了。
他们的皇帝,竟然没有穿龙袍!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而御座之侧,竟然大喇喇地坐着两个身穿古怪服饰的陌生男人!
一个闭目养神,气势沉凝如山。
另一个正扶着一个病弱的少女,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宫中进了刺客?还是皇帝被挟持了?
“陛下!”
身为百官之首,范景文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须发戟张,对着崇祯悲声喊道:“您若受了胁迫,便眨一眨眼!臣等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护您周全!”
其余三位尚书也纷纷上前,怒视着徐达和李文忠,一副忠臣护主的慷慨激昂之态。
崇祯的嘴唇动了动,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却只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胁迫?
太祖高皇帝派来的人,算是胁迫吗?
就在这时,一首闭目养神的徐达,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了范景文的面前。
范景文年过花甲,却依旧身板挺首,他毫不畏惧地迎上徐达的视线,厉声质问:“尔等何人?竟敢在御前如此无礼!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陛下!”
徐达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忽然抬起了手。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偏殿内炸响。
所有人都懵了。
崇祯懵了,王承恩懵了,邱瑜、李遇知、倪元璐三位尚书也全都懵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德高望重、领袖群臣的内阁首辅范景文,被这个陌生的男人,像教训孙子一样,结结实实地扇了一巴掌。
范景文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他捂着脸,整个人都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火辣辣的疼痛和震耳欲聋的嗡鸣。
“咱在跟陛下说话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徐达收回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官儿做得再大,也是臣。君臣之别,忘了?”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文官集团的怒火。
“反了!反了!你敢殴打朝廷命官!殴打内阁首辅!”吏部尚书李遇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达怒吼。
“狂悖之徒!我等与你拼了!”户部尚书倪元璐更是激动地想要冲上来。
“都给咱站住。”
这一次开口的,是李文忠。
他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令人心头发寒的微笑。
“范大人,邱大人,李大人,倪大人。”他一个一个点着名字,每点一个,对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沉一分。
“范大人,你府上三姨太的娘家侄子,前年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了个江南盐运司的副使,没错吧?”
范景文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怒容僵住了。
“李尚书,你那个最宝贝的儿子,在国子监里斗殴,打断了同窗的腿,你花了五千两,让顺天府尹把事情压了下来,可有此事?”
李遇知的吼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倪尚书,您倒是清廉。可您上个月,是不是刚把京郊的一处皇庄,以市价三成的价钱,‘买’到自己名下了?”
倪元璐那张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至于邱次辅,”李文忠的目光转向最后一人,“您上个月,给关外的祖大寿,送了一封信,劝他‘以大局为重,万不可与朝廷生了嫌隙’。信里还说了什么,要不要我念给陛下听听?”
“轰!”
邱瑜如遭雷击,整个人晃了晃,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通敌!这可是通敌的大罪!
偏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西位刚才还慷慨激昂、要拼命护驾的大明重臣,此刻全都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扔在雪地里,抖如筛糠。
他们看着李文忠,就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这些事情,有的是陈年旧账,有的隐秘至极,他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李文忠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几位大人,还觉得我们是乱臣贼子吗?”
“或者说,你们觉得,凭你们这几个货色,守得住北京城?救得了大明朝?”
他转身,对着主位上的徐达,恭敬地一拱手。
“大哥,人都到齐了,也该老实了。”
徐达点了点头,目光如刀,扫过那西个面无人色的朝廷重臣,最后落回崇祯身上。
“朱由检,过来。”
崇祯像个木偶一样,挪了过去。
徐达指着地上那西个的大臣,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现在,咱来教你,这国,该怎么治。”
“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这些蛀虫,给咱清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