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华站在回廊下,看着乾景泽裹挟着怒气阔步而去,她幽幽勾起唇角,讥讽笑道:“阿蛮,瞧见了吗,男女之情就是这么脆弱。”
经不得外面一点新鲜的诱惑,也经不住分毫的考验,说着海誓山盟的话,却做着最冷酷绝情的事。
曾经的瑾王是,如今的太子亦是。
顾昭华眸光冰冷,并没有得逞的欢喜,有的只是一片漠然。
“顾小姐有没有想过,或许并非情爱不可靠,靠不住的只是人而己?”
顾昭华闻声望去,便见季明渊撑着月黄色的纸伞自雨中走来,他一身青色的长衫宛若雨中的翠竹,衬得他越发笔挺清俊。
纸伞收起,露出的是一张温柔俊美的脸,眉若水墨勾勒,温和的眉眼似蕴尽天下锦绣,衣袖起落间仿若流风回雪,端得是公子如玉郎艳独绝。
顾昭华抬眸看他,淡声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季明渊清浅笑笑,与顾昭华并肩站于廊下。
“国公爷与长宁郡主情比金坚,国公爷一生不曾有过其他女子。在下以为,只要国公爷与郡主能够恩爱不疑,顾小姐便可以相信这世间亦有至真至诚之情。只不过是有些人玷污了感情的纯粹,顾小姐不该一概而论才是。”
顾昭华挑了挑眉,她父亲母亲的感情固然深厚,前世父亲被陷害至死,母亲亦不独活。
世人都说安国公府出情种,初代安国公便终生只娶一妻,生同衾死同穴,或许因为受其影响,顾家的男人很少纳妾。
顾昭华的祖父本也不曾纳妾,可一个来投奔国公府的远房表姑娘竟趁着老国公醉酒后与他发生了关系,这才有了顾昭华的二叔。
老国公深以此为辱,虽被迫纳了那位表姑娘,却将其束之高阁再也不曾见过,那位表姑娘因此忧思成疾,在诞下一子后便玉殒了。
这也是二房地位尴尬的原因。
“可不是所有男人都是我父亲。”顾昭华启唇道。
季明渊凝眸看着她,温声道:“可也不是所有男子都如太子和瑾王一般。”
顾昭华眯了眯眼,打量了季明渊一番,倏然想通了什么,“我知道了,你有心仪的女子,对不对?”
季明渊眸光微晃,不置可否。
“难怪你急着自证。”顾昭华勾唇笑了,心里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你初来京城不久,想必那女子应是你在乡下结识的吧?青梅竹马?”
前世首到她死也没听说这位大权臣身边有什么红颜知己,年纪轻轻便一心扑在朝政上,委实无趣。
“算是吧。”季明渊敛了敛眼眸,随口回了一句。
顾昭华冷眼觑他,突然质问道:“总该不会是顾念兮吧?”
“当然不是!”季明渊罕见的拧起眉,“在下虽穷,但顾小姐也不必这般讥讽我。”
顾昭华被他的说辞取悦了,翘着唇角笑道:“算你有些眼光。”
敢喜欢上顾念兮,便宰了他!
季明渊不想再与她探讨男女之事,简首如同对牛弹琴无趣得很,便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顾小姐既早有祈雨之意,那在下是否懂得兴修水利便不重要了,可顾小姐为何还要让在下随行呢?”
顾昭华眉尾微动,不愧是大奸臣,敏锐得很。
的确,季明渊来不来陈州对她都无甚影响,但她记得今年秋日陈州便会因暴雨而至山洪暴发,导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陈州的水利乃是沉疴旧疾,上一世还是季明渊高中状元后主动请命赴陈州修缮水利才有所改善。
所以她想着既然季明渊有这种本事不妨让他早一些来陈州,若能让百姓避免洪涝自是最好。
但她当然不会与他讲实话,便只道:“我说过会为你的仕途铺路,太子是储君更是未来的天子,能在他面前露脸足够你少走几年弯路。”
她在说谎。
季明渊一眼便可看出。
但他并未追问,只温和的笑了笑,“多谢顾小姐。”
顾昭华无意再与他多言,只道:“我曾祖父曾说兴修水利、发展农业乃是造福千秋万代的事,你若能将陈州水利治好,也算为你的子孙积德了。”
顾昭华走了,季明渊仍旧久久的站在廊下,幽深的眼底是无人可及的荒凉。
血海深仇终止于他便足够了,他这样的人不该再有子孙后代。
……
之后的两日顾昭华都没有再见乾景泽,只言染了风寒卧床休息。
乾景泽刚听了她一番“肺腑之言”,正是想要验证自己魅力的时候,但她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就要让他百爪挠心,求而不得。
首到回京之日,乾景泽才终于如愿看到顾昭华。
她穿着月色抹胸长裙,外罩一件对襟浅紫色广袖纱衣,恰好露出她纤长莹白的脖颈。
她似乎清瘦了一些,本就小巧的脸庞看着更为精致,好似瓷雕的娃娃。
伺候她的一众白府下人对她尤为不舍,皆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这位顾二小姐虽难伺候,但架不住人家有钱又大方,随手赏的银子近乎是她们半年的月银。
她们还想伺候着!
白幼薇更是依依不舍,这两日她没少碰壁,与顾昭华的关系至今未能有质的飞跃。
“昭华,我一定会去京城看你的!”白幼薇郑重的承诺道。
顾昭华看她一眼,“倒也不必。”
况且她们很熟吗?
谁许她叫昭华了!
白幼薇嘴角抽抽,她说话果然还是那般伤人。
但她是不会放弃的!
陈州百姓亦皆来相送,一白发老者呈上一柄纸伞,顾昭华知道这是上一世顾念兮所得的万民伞,当时可把顾念兮得意坏了。
顾昭华双手接过雨伞,在老者开口前道:“陛下乃宽厚爱民之君,受天道庇佑恩泽百姓,陈州甘霖乃因陛下福泽所降,这把万民伞便是众望所归。”
老者先是一怔,旋即领悟了顾昭华的意思,带头跪下高呼“陛下万岁”。
顾昭华弯了弯唇,她又不上朝为官,这把万民伞于她而言并无用处,倒不如拿来在到皇帝面前卖个好。
乾景泽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觉悟,看着她的眸光充满了惊喜与欣赏。
这时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走过来,举起手中用各色野花编织的花环,“大姐姐,这个花环送给你,好吗?”
顾昭华垂眸看了一眼,心底有些嫌弃。
这花环编得可真丑!
但她还是弯起唇角灿然而笑,半俯下身子柔声道:“那你来帮我戴上好不好?”
小姑娘羞红了脸,走上前为顾昭华戴上了花环,“大姐姐真美,比画像中的仙子还要美!”
花环并不精致,却衬得顾昭华好似林间的花仙娇俏明丽,充满了神性与灵气。
神女之姿,便该如此。
顾念兮又戴上了帷帽,不为遮挡脸上的瘢痕,而是怕被人看到她眼里的怨憎与嫉恨。
这一切本该是她的才对!
“昭华,你风寒初愈,我的马车更为宽敞舒适,你来与我同坐吧。”乾景泽眼底尽是温柔。
顾昭华只迟疑了一下,便娇羞的点了下头,抿着嘴悄然一笑,娇声道:“好。”
女子的脸红胜过千言万语,乾景泽见她这般,便知她果然对他用情至深。
他或许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另一边,顾念兮的马车里阴沉得可怕。
盼儿一改往日聒噪,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那日大小姐扇了她一巴掌,虽然事后大小姐与她解释道歉,可她忘不了大小姐那时的眼神。
阴森可怖,似乎比二小姐外露的毒辣更为可怕。
望着前面的马车,顾念兮的心都在滴血。
她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才能阻止顾昭华?
若顾昭华有婚约该多好。
突然她灵光一闪。
选秀!
只要能将顾昭华的名字送进宫里,以她的容貌身份定会中选,那样顾昭华与殿下便无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