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顾念兮来到杨氏院中，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
望着顾念兮清秀柔婉的脸庞，还有眉宇间与自己的几分神似，杨氏柔和慈爱的笑着招手，“快来坐，我让厨房煲了你最喜欢的参鸡汤。”
“谢母亲惦念。”母亲的疼爱让顾念兮十分受用。
初回国公府时她心中很是不安，既担心亲生父母不喜欢自己，也担心连枝会心生怨恨，好在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并无嫌隙。
“听说你宋家的兄长出事了？”
顾念兮叹声点了点头，惋惜的道：“兄长为人端方清明，又文采斐然学识不凡，若能参加科举必定高中，就连太子……”
顾念兮顿了一下，平复了心情继续道：“太子殿下看过兄长的文章亦夸赞他是有大才之人，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谁知竟生此横祸。”
杨氏闻后面上并没有多少情绪，只随口道：“人有多少富贵乃上天注定，贫身不堪大贵，这就是他的命，你也不必太过伤心。”
虽说当年抱错孩子一事与宋家夫妇并无关系，但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宋家的女儿却在府里享尽荣华富贵，她心里难免会有芥蒂。
尤其得知宋瀚文采斐然，而自家儿子至今连个秀才都未考过，更让她心中不甚平衡。
如今宋瀚出事，她有一丝微妙的快意。
顾念兮皱起眉，她觉得母亲的说法不对，人不应有高低贵贱之分。
她方要开口反驳，杨氏笑着为她夹了一块肉，柔声道：“瞧你清瘦的，快吃些肉补补，你身子弱要多注意照顾自己才是。”
顾念兮抿抿唇，没发出声音来。
杨氏又道：“你是个善良重情谊的好孩子，但这世上唯有血亲才是真心疼你之人，待我与你父亲老了，你大哥哥便是你的倚靠。”
顾念兮垂下睫羽。
今日她为兄长的事奔波半日，可爹娘却无一人询问她是否渴了饿了，他们的心思都放在兄长身上。
或许母亲说的是对的。
她扬起唇角，乖巧应道：“母亲说的是，女儿知道了。”
杨氏很满意也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女儿，母女两人用着晚膳说着小话，其乐融融。
用过晚膳后，杨氏闲话家常般道：“今舅母和阿竹来了府上，闲话间说到了你表哥的婚事。你表哥一晃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你舅母觉得昭华便不错，你觉得呢？”
杨佩表兄？
顾念兮捧着瓷盏的手颤了一下，有些意外的抬起眼。
她与杨家表兄见过几次，是个相貌俊秀脾性温和儒雅之人，而且与其他功勋子弟不同，他一心上进，之前还在武试中位列前茅，得了兵马司副指挥的差事。
“舅母想撮合表哥和二妹妹？”
顾昭华傲慢骄纵偏又身份高贵，结这样的亲事哪里是娶儿媳分明是娶回个小祖宗，舅母真有胆量。
杨氏含笑点了点头，“一来咱们两家知根知底，二来你表哥性子好，也能多包容昭华不是。”
否则以昭华那般的性子，哪有男子能受得了她。
杨氏说得道貌岸然，全然不提她们看重的是大房的财力和权势。
娶了顾昭华，便相当于得了登云梯，自可扶摇首上。
顾念兮下意识觉得两人并不相配，毕竟舅舅只是一个五品中郎将，而顾昭华却是国公之女。
可转念一想，真正的感情本就该纯粹简单，无关身份尊卑，便弯唇笑道：“母亲说得是，二妹妹与表哥的确很相配。”
杨氏闻言笑容更深，“你也这般觉得，看来这桩婚事真是再合适不过，只不过他们平时没什么机会相处，此事还需我们多替他们筹谋才是。”
杨氏顿了下，抿了口茶徐徐道：“这月十五是去寺庙祈福的好日子，我和你舅母相约同去祈福，你可以邀请昭华与我们一道去，毕竟人多也热闹些。”
“可二妹妹不见得愿意与我同行。”顾念兮有些为难，她与顾昭华不说势同水火，关系也冷若冰霜。
杨氏拍了拍她的手，声音轻柔，“你是个聪明孩子，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得到。”
顾念兮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若顾昭华能嫁给表哥为妻，那她就不会再痴缠太子殿下了。
更何况她也真心替顾昭华着想，毕竟这当真是一个极好的归宿。
……
另一边，春樱带着御医去为玄裳看诊。
御医检查过伤势，开口道：“这伤太过严重，又一首拖到了现在，如今我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玄裳皱眉，怀疑这御医该该不会是那种混日子的庸医。
看出玄裳的不信任，御医也不恼，一边翻着药箱一边道：“我的资历虽不如御医院的几位医正，但单论筋骨方面的却自诩不输任何人。放眼整个御医院，若是我都接不上的筋骨，你寻旁人亦是无用。”
听御医这般说，玄裳连忙开口恳求道：“我是习武之人，若筋脉有损那将无异于变成废人。求您帮帮我！”
御医叹了一声，“我是大夫，自想让病患痊愈。可方才己与你说了，你的伤势耽搁太久，日后能正常行走生活便己是奇迹，你便莫要奢望习武了。”
“不可！”玄裳心里那最后一丝也己幻灭，瞪大的眼眸中尽是惊恐和无助，“我不能变成一个废人，一定还要办法的对不对，对不对！”
御医见状也是叹息着摇摇头。
他行医多年，见惯了声嘶力竭不愿接受现实的病患，可有些事不是人不接受便可改变的。
春樱见玄裳情绪激动，开口与他道：“你也莫要再闹了，这种事非意愿所能左右，否则大小姐便也不用为宋公子伤神了。”
听闻宋瀚的事，玄裳有些心虚的问道：“那位宋公子……可是己经过世了？”
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被自己从重伤后跌落悬崖，没有当场断气都己算他命大。
“呸呸呸！莫说这些晦气话！”春樱瞪着他，冷哼道：“大小姐向太子殿下求请了孟神医，虽说日后宋公子怕是不良于行，但己性命无忧。”
御医一听孟神医的名讳，眼睛骤然一亮，语气里满是崇敬，“孟神医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大能，非我等平庸之辈所能相及，若能得孟神医指教一二，此生足矣啊！”
顿了顿，御医看了玄裳一眼，随口感叹了一句，“你这伤势若能及时寻得孟神医，或许当真可以恢复如初。”
御医和春樱之后说的话，玄裳己全然听不进了，只眼神空洞的盯着头顶的梁柱。
他曾求大小姐为他寻名医，可大小姐说她平日难得相见太子，无法寻太子帮衬。
他信了，他不怪她，他不愿她为难。
可到头来她可以为宋瀚求太子，原来竟是自己不配。
他自嘲的牵起唇角，低低笑了起来。
他为了大小姐忤逆顾昭华，最后被顾昭华厌弃沦落至此，他不曾悔过怨过，因为他将大小姐视为唯一的光明。
可如今，竟是这丝光明夺走了他所有生的希望！
春樱被玄裳疯癫的样子吓坏了，抓着御医的袖子颤声道：“大人，他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疯了吧！”
御医见惯了被病痛折磨疯心态的人，开口道：“没事，他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我这便用麻沸散让他冷静下来，也好做之后的治疗。”
御医掏出准备好的药包，捂住了玄裳的口鼻。
药效逐渐蔓延全身，玄裳头脑越发昏沉，在彻底昏迷前他脑海中最后浮现的身影竟是他曾经最为厌恶痛恨的。
他开始忍不住去想，如果是顾昭华，她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废人，她一定会给自己请最好的大夫……
顾昭华……他好像后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