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操场的秘密
灌木丛里的蝉鸣最先恢复,那尖锐而嘈杂的声响,像被按停的磁带突然转动,首首地钻进耳朵里。
邓紫歆的遮阳帽“啪嗒”掉在脚边,她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帽檐又缩回来。
那顶印着草莓的粉色帽子边缘沾着银杏叶的碎渣,活像被谁咬了一口,凑近看,还能发现叶片上细密的脉络,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我、我额头好痒。”陈颀琳的声音发颤,手指刚要去挠,被武芷晴轻轻拍开。
武芷晴的发卡在枝叶间挂了半宿,此刻正别在她耳后,碎钻在月光下闪得人眼花,那光芒如细碎的星辰,刺得人眼睛生疼。
“别动,可能沾了刺。”她的指尖悬在陈颀琳泛红的额角,像对待易碎的玻璃,轻轻触碰时,能感觉到陈颀琳肌肤的温热与微微的颤抖。
梁婧遥最先爬出灌木丛。
她的牛仔背带裤膝盖处蹭了块泥,弯腰捡铲子时,金属铲面刮过地面发出刺啦声,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划破寂静的夜空。
章昕玥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上蒙着层薄雾,她对着镜片哈了口气,呼出的热气带着淡淡的湿气,模糊的视野里,舒冰冰正蹲在土坑边,指尖轻轻抚过坑底的红土,红土细腻而干燥,从指缝间滑落,带着一丝铁锈的腥味。
“冰冰?”邓紫歆凑过去,校服下摆还沾着灌木的枯叶,那些枯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那人走了?”
舒冰冰没说话。
她盯着自己掌心的月牙形掐痕,刚才太用力,现在泛着青白,摸上去还有丝丝的痛感。
李老师白球鞋上的泥点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老操场的红土是那种带着铁锈味的褐红,和李老师鞋尖那抹污渍,像从同一个泥坑里沾来的。
“他拍了照。”舒冰冰突然开口,声音比月光还凉,那冰冷的语调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降了几度,“刚才的‘咔嚓’声,是手机拍照。”
六个女孩的呼吸同时顿住。
武芷晴摸出兜里的湿巾,轻轻擦着章昕玥的眼镜,湿巾擦过镜片的声音细微而轻柔,“可能是……保安?”
“保安的手电光是黄色的。”章昕玥推了推重新清亮的眼镜,“刚才那束光是冷白,像新换的LED灯泡——开发公司的人用这种。”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校服口袋,那里装着她们昨晚在图书馆抄下的青铜盒子刻痕拓本。
梁婧遥的铲子在手里转了半圈,铲面沾着的新土簌簌往下掉,那簌簌声如同细密的沙雨,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管他是谁,先挖完再说!”她蹲在土坑边,铲子刚要落下,被舒冰冰按住手腕。
之前,女孩们在老操场探索时,梁婧遥曾指着体育馆的方向开玩笑说:“说不定那边也藏着什么秘密呢。”陈颀琳也附和道:“感觉体育馆阴森森的,会不会和咱们找的东西有关。”此刻,舒冰冰回想起这些话,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等。”舒冰冰摸出校服内袋的纸条,“‘光与影交织之处’——刚才月光透过银杏叶,在土坑这里投下的影子,刚好盖住1987年的刻痕。”她指着银杏树干上的凹痕,“刻痕是竖的,影子是横的,交叉点……”
她的指尖划过土坑边缘,在某块颜色略深的红土上停住:“这里。”
梁婧遥的铲子这次落下时轻了许多,“当”的一声碰到硬物的瞬间,六个人的呼吸都凝在喉咙里。
武芷晴跪下来,用指甲慢慢抠开周围的土——一片青灰色的石板露了出来,边缘刻着细密的纹路,和她们在青铜盒子内侧看到的云雷纹,分毫不差。
那纹路精致而复杂,摸上去有微微的凹凸感。
“和盒子上的……”邓紫歆的声音发颤,伸手要摸,被章昕玥抓住手腕:“别留指纹!”
陈颀琳的手电筒往下照,石板中央隐约有个凸起的圆形纹路,像枚被岁月磨平的硬币,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舒冰冰突然想起青铜盒子打开时的机关——盒盖内侧有三个凹点,需要同时按下。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石板上的圆形凸起,“咔”的一声轻响,石板边缘裂开道细缝,那声音清脆而短促,仿佛是秘密开启的信号。
“沙沙——”
这次的脚步声比之前更沉,混着运动鞋踩过跑道的闷响,那声音由远及近,仿佛踏在每个人的心上。
“开发公司的!”章昕玥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一把拽过梁婧遥的铲子塞进灌木丛,又将武芷晴的湿巾塞给邓紫歆:“擦手!快!”
舒冰冰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看见远处路灯下晃过一道身影——藏蓝色工装裤,反光条在夜色里格外刺眼,是开发公司勘测队的张明!
那反光条的光芒闪烁着,像危险的信号。
上周她们在老杨树林碰到过他,当时他正拿着卷尺量树围,见她们过来就黑着脸收起了工具。
“快!”舒冰冰推着同伴往看台方向跑,路过银杏树下时,她瞥见张明的手电光扫过土坑,心下一紧——刚才她们没来得及把挖出来的土填回去。
六个身影钻进看台下方的储物间,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仿佛是命运的叹息。
邓紫歆捂住嘴,后背贴在满是灰尘的跳箱上,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那心跳声如擂鼓般在耳边轰鸣。
武芷晴的发卡在跑动中歪了,垂在耳边晃来晃去,她伸手去扶,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冷汗,那冷汗冰凉而黏腻。
“咚、咚、咚。”
脚步声停在储物间门口。
陈颀琳的润喉糖纸在口袋里发出细碎的响,她死死攥住口袋,指甲几乎要戳破布料。
章昕玥的眼镜又滑下来,这次她不敢推,只能眯着眼睛看舒冰冰——后者正盯着储物间墙上的裂痕,那道裂痕从门顶延伸到地面,像道随时会裂开的伤疤,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啧。”张明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来,“谁大晚上跑老操场挖泥?”接着是拍照的“咔嚓”声,“明天汇报给王总,说这边有异常。”
脚步声渐远后,六个女孩才敢喘气。
梁婧遥瘫坐在跳箱上,背带裤的金属扣撞在木箱上发出脆响,那脆响在安静的储物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要推门!”
“他没带钥匙。”章昕玥扶了扶眼镜,“储物间的锁是老铜锁,开发公司的人没配过。”她的指尖轻轻敲着墙壁,“不过他拍了照,明天肯定会来查。”
她摸出兜里的石板拓本——刚才在土坑边,她用铅笔快速拓下了石板上的纹路。
拓本上的云雷纹像条盘着的蛇,蛇头正对着“馆”字的草书写法。
“馆?”邓紫歆凑过来看,“学校里有什么馆?图书馆?体育馆?”
“体育馆。”舒冰冰想起上周李老师带她们去体育馆上体育课,器材室的木门上也刻着类似的云雷纹,“李老师说过,体育馆是1987年建的,和银杏树上的刻痕同一年。”
回宿舍的路上,月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操场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而宿舍区的灯光逐渐亮起,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交替。
路过传达室时,保安室的灯还亮着,王大爷的收音机正放着《新闻联播》的片尾曲,那熟悉的旋律在夜风中飘荡。
武芷晴的发卡在夜风里闪着光,她突然拉住舒冰冰:“冰冰,你说……刚才在银杏树下拍照的,会不会是李老师?”
舒冰冰的脚步顿住。
她想起李老师白衬衫上的蜘蛛网——那天她们在图书馆密室找青铜盒子,李老师来送作业本,袖口沾着蛛丝;想起镜子背后的纸角,上面的字迹和李老师批改作业的笔迹有几分相似;想起青铜盒子内侧的刻痕,和李老师钢笔上的云纹,像出自同双手。
“不知道。”舒冰冰摸了摸校服内袋的拓本,“但明天晚上,我们去体育馆。”
第二天傍晚,六个女孩在操场角落碰头。
梁婧遥的书包里装着折叠铲,武芷晴带了湿巾和创可贴,章昕玥的手机里存着体育馆的平面图,邓紫歆把迷你手电塞进袜筒,陈颀琳嚼着润喉糖——说是“壮胆用”。
“记住。”舒冰冰压低声音,“保安巡逻路线是七点、九点、十一点,我们八点半进去,十点前出来。如果遇到人……”
“装成找羽毛球的!”梁婧遥抢答,她上周体育课把羽毛球打进了体育馆顶棚,李老师带她们去翻过。
夜色渐浓时,体育馆的轮廓在树影里若隐若现。
章昕玥猫着腰推开侧门,生锈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和她们在老杨树林密室听到的,一模一样。
六个女孩鱼贯而入。
器材室的窗户透进月光,照在满是灰尘的跳马上,照在墙角的旧篮球上,照在木门上方的云雷纹刻痕上——和石板拓本上的,分毫不差。
梁婧遥刚要去推那扇木门,突然传来“咔嗒”一声。
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章昕玥的手机滑落在地,她的心也仿佛跟着掉进了冰窖,那串湿脚印像是不祥的预兆,屏幕亮起来,照出地上一串湿脚印——是白球鞋踩过积水留下的,和李老师昨天体育课穿的那双,颜色一模一样。
“谁?”陈颀琳的润喉糖纸在口袋里发出刺耳的响。
木门被缓缓推开,月光从门缝里漏进来,照出一道身影。
那人的轮廓在光影里模糊不清,只能看见胸前的校徽闪着微光——和李老师常戴的那枚,形状相同。
(接下来,当门被完全推开时,出现在门口的人究竟是不是李老师?
他手中的手电筒又将照亮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