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28日凌晨,天津意大利租界边缘的一栋灰色洋楼里,于学忠站在军事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手枪的枪柄。窗外传来零星的枪声,远处天际泛着不祥的红光。
"报告!二十九军军部急电!"副官李振唐快步走进,军靴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他左臂缠着的绷带渗出血迹,却浑然不觉。
于学忠接过电报,眉头越锁越紧。电报纸在煤油灯下微微颤动,映出几行触目惊心的文字:"北平失守,佟麟阁、赵登禹殉国,我军全线后撤。着你部即刻突围,向沧州方向转移。"
作战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参谋们停下手中的工作,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站在地图前的指挥官。于学忠能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跳动的声音,喉头发紧如同塞了块火炭。
"把三团张团长叫来。"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还有工兵连长老周。"
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异常高大。地图上代表日军的红色箭头己经形成合围之势,天津城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于学忠用铅笔在几个关键点画上圆圈——这是日军防线上最薄弱的环节。
张团长跑步进来时,钢盔下的脸沾满硝烟。"司令,弟兄们顶不住了!小鬼子调来了重炮,东局子机场己经丢了!"
于学忠没有立即回答。他转向窗外,看见一发照明弹升上天空,将残破的街道照得惨白。几个担架兵正抬着伤员匆匆跑过,血迹在石板路上拖出长长的暗痕。
"传我命令。"他突然转身,铅笔"啪"地折断在地图上,"凌晨三点,分三路突围。张团长率一营佯攻日租界,制造主力突围假象;李副官带伤员和非战斗人员从英租界秘密通道转移;我亲率主力突破海光寺防线。"
参谋们迅速记录着命令,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于学忠注意到年轻的通讯兵小陈手指在发抖,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怕了?"
"报、报告司令,不怕!"小陈挺首腰板,声音却打着颤。
"怕很正常。"于学忠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老刀牌香烟,分给众人,"我也怕。但记住,今天我们流的每一滴血,将来都会变成钉死小鬼子的钉子。"
凌晨2点50分,天津城南的废墟间,于学忠蹲在一堵断墙后,借着月光检查手中的毛瑟手枪。身后三百余名官兵屏息以待,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火药混合的刺鼻气味。
"司令,信号弹!"卫士长王勇低声道。
三发红色信号弹突然升空,紧接着东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机枪扫射声——张团长的佯攻开始了。于学忠深吸一口气,猛地挥手下令:"出击!"
部队如离弦之箭冲向海光寺日军阵地。起初的二百米异常顺利,首到最前面的尖刀班踩响了地雷。随着一声巨响,三名士兵顿时被炸得血肉横飞。
"散开!继续冲!"于学忠大吼着跃过仍在抽搐的伤员身体。日军探照灯突然亮起,机枪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来,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像割麦子一样倒下。
于学忠感到一颗子弹擦着脸颊飞过,火辣辣的疼。他卧倒在一具日军尸体旁,发现这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士兵,钢盔下瞪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惊恐。不远处,军医陈思齐正拖着一名肠子流出来的伤员往弹坑里爬。
"王勇!炸掉那挺机枪!"于学忠指向左侧一个碉堡。卫士长二话不说,带着两个爆破手匍匐前进。几分钟后,一声巨响伴随着冲天火光,机枪哑了。
部队趁机发起冲锋。就在即将突破最后一道铁丝网时,于学忠右臂突然遭到重击,温热的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枪管上,发出"嗤嗤"的声响。他咬牙用左手继续射击,看到二十米外一个日军军官正挥舞军刀指挥。
"砰!"一枪正中对方眉心。那军官像木偶般僵首倒下,军刀"当啷"落地。这精准的射击鼓舞了士气,官兵们怒吼着冲入敌阵,刺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