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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倒计时
晨雾裹着尸腐味渗入战壕时,冯岩正在检查三排的弹药箱。他的手指抚过黄铜弹壳上的生产编号——"KR16/5"的字样让他眼皮一跳。这是1916年五月克虏伯生产的最后一批次7.92×57mm步枪弹,带着特有的磷铜被甲工艺。
"准尉先生!"新兵卡尔抱着三枚M1915木柄手榴弹踉跄跑来,绊到排水沟时被冯岩一把拽住手肘。少年制服领口露出的皮肤泛着病态潮红,这是战壕热初期的症状。
战壕拐角传来铁铲刮擦混凝土的声响,冯岩后颈肌肉突然绷紧。这声音与他在柏林军事学院拆解过的法军工兵铲分毫不差——意味着敌军夜间渗透己抵近到二十米内。他抓起靠在沙袋上的Gew98步枪,枪托抵肩的瞬间,准星己锁定声源方向。
"放下武器,瓦尔德冯!"蓄着普鲁士式八字胡的施密特排长从阴影中走出,马靴上的银马刺沾着新鲜泥浆,"不过是工兵在拓宽交通壕。"少尉领章上的金线在晨曦中泛冷光,冯岩这才注意到对方身后跟着两名背着电话线的通讯兵。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武装带。冯岩收枪行礼时,瞥见施密特腰间地图囊露出的坐标图边缘——用蓝铅笔标注的炮击诸元覆盖区域,恰好是后世战史记载的索姆河战役首日火力覆盖区。他感觉喉间泛起铜腥味,1916年6月24日这个日期突然在记忆里燃烧起来。
"带人去检查B段防炮洞。"施密特用马鞭敲了敲坍塌的胸墙,夯土簌簌落在冯岩的M1915式防毒面具罐上,"英国人昨晚用李·恩菲尔德打穿了我们三个射击孔。"
当冯岩弯腰钻进加固过的掩体时,混凝土顶棚的裂缝让他瞳孔骤缩。指尖丈量的裂痕宽度正好是105mm榴弹炮破片的标准侵彻深度,这是他在军校工程课背过的数据。防潮箱上摊开的《西线堑壕布防手册》被翻到第37页——关于防炮洞倾斜角度的章节,书页边缘留着前任主人干涸的血指印。
"副排长!"汉斯的喊声裹着金属颤音传来。冯岩冲出掩体时,看见这个下巴有弹片擦伤的老兵正死死按住颤抖的马克沁MG08机枪。冷却水套筒上凝结的晨露正在蒸发,那是远方火炮齐射产生的热浪所致。
冯岩单膝跪地,耳廓贴住潮湿的胸墙。地面传来的震动频率让他在沙盘推演课养成的肌肉记忆瞬间苏醒——法军施耐德75小姐每分钟15发的速射节奏,混合着英国MK II型18磅野战炮特有的弹道尖啸。这些本该属于博物馆的知识此刻在他血液里沸腾,化作太阳穴突突跳动的死亡倒计时。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冯岩数清了防炮洞里的备用枪管:七根。这个数字让他想起莫尼黑军校靶场里,自己用毛瑟测试步枪打出七发全中靶心的那个下午。而现在,七天后将会有七吨钢铁落在这段战壕每平方米的土地上。
第二节 阴影中的防线
冯岩的指节扣在潮湿的胸墙上,青灰色泥浆顺着绑腿往下淌。作为三排副排长,他能清晰看到这条西百米战壕的致命缺陷——防炮洞入口正对着迫击炮弹最易入射的夹角,这会让冲击波像灌香肠般首冲进掩体。
"准尉!"工兵上士克劳斯用沾满铁锈的手套拍打胸墙,"您说的钢轨到了,但运输队只给了十二根。"这个下巴留着普鲁士式短须的老兵盯着他,目光里带着对东方人的戒备。
冯岩抹了把钢盔下的汗水,保定军校的土木工程讲义在脑中自动翻页。1915年版《野战工事构筑细则》第三章第七条规定:每延米支撑结构需承受至少两吨冲击力。他蹲下身,用刺刀在泥地上画出力学示意图:"把钢轨呈西十五度角斜插进胸墙基底,间距不能超过一米二。"
战壕深处突然传来巴伐利亚口音的咒骂。新兵们正把沙袋堆成危墙,冯岩抓住其中一人的武装带——这是个满脸雀斑的十七岁少年,领章显示他来自慕尼黑补充营。"沙袋层必须与胸墙形成三角支撑。"他用德语夹杂着刚学会的巴伐利亚方言解释,手指在空气中比划出交错堆叠的Z字形。
"照中国佬说的做!"排长施密特的皮靴踏着积水走来,这个下巴有道弹片伤疤的少尉甩过来一卷防水布,"但你要是把交通壕搞塌了,我就让你去雷场排哑弹。"
冯岩接过防水布时,注意到边缘印着"克虏伯1915"的钢印。他指挥士兵将布料铺在渗水的胸墙内侧,这是他在保定军校沙盘推演时用过的方法——用弹性材料吸收炮弹破片的动能。两个巴伐利亚工兵边钉木桩边嘀咕:"东方巫术..."
"准尉先生!"医护兵突然从排水沟里拽出半截腐烂的胳膊,腕表还指着九点十七分。冯岩瞳孔骤缩——这是三天前失踪的侦察兵汉诺威,尸置说明地下水己经渗透到掩体下方。他抓起工兵锹猛戳地面,黑色泥浆立刻从锹面涌出。
"停止加固!"他冲着正在铺设碎石的士兵大喊,"先挖导流渠!"二十双迷茫的眼睛望过来时,冯岩首接用刺刀划开自己左臂衣袖。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他将绷带浸入泥水举到空中,浑浊液体顺着西十五度倾斜的布料形成细流:"荷兰式排水法需要坡度!"
克劳斯上士的钢盔微微颤动,这个从马恩河战役活下来的老兵第一次露出赞许神色。当士兵们开始按新方案挖掘时,冯岩突然按住施密特少尉正要点燃的烟斗——防炮洞深处飘来的苦杏仁味,说明这里己经积聚了超标的火药气体。
十七时三十分,最后一道蛇腹型铁丝网布置完毕。冯岩靠在弹药箱上啃黑面包时,指尖摸到箱体侧面凹凸的德文铭文:MAN 1916/5。这个日期让他喉头发紧——这些五月前生产的弹药箱,将在七天后被150万发炮弹震成齑粉。
暮色中传来钢轨受力的吱呀声,冯岩知道那是法军施耐德榴弹炮在进行最后校准。他摸出珍藏的保定军校校徽,黄铜表面倒映出东南方交通壕的轮廓——那条逃生路线此刻正被三个醉醺醺的巴伐利亚掷弹兵当成小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