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推开门时，后颈的汗毛还在发颤。
老旧居民楼的声控灯晃了两下才亮，照出墙角霉斑像团化不开的墨。
他反手锁上三道铁链，把钥匙串塞进枕头底下——那串铜钥匙是奶奶临终前塞给他的，说"等遇到解不开的局，就去老槐树树洞"。
桌上的台灯罩着层灰，他用袖子抹了把，暖黄的光漫开来，把药柜照片和《老中医手册》都浸成琥珀色。
手机屏幕还亮着，照片里药柜最下层抽屉的标签边角，"婴"字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他翻开手册，指尖在"药材图谱"页停住，纸张泛着旧书特有的苦香。
比对从"夜交藤"开始。
手册里夜交藤的配图是深褐色藤茎，可照片里对应的药斗里，堆着的却是灰白色粉末。
他捏起手册边缘，对着光看——图谱下方有行极小的批注："若见粉质泛青，警惕人发煅烧物"。
"咚"的一声，张瑞的手指砸在桌沿。
他扯过草稿本，把照片里每个药斗的标签和手册对照：当归斗里该是油润的切片，照片里却凝着暗红结块，手册批注"胎盘粉常染血，需以黄酒去腥"；枸杞斗该是枣红色颗粒，照片里却混着半透明碎片，手册附录突然弹出提示："儿童乳牙钙化度低，研磨后易呈晶状"。
最后停在"陈皮"那格。
照片里的陈皮泛着不自然的焦黑，他对着手册上的"陈皮鉴别"逐条核对，突然发现页脚有行被红笔圈起的字："若见炭化陈皮，速查是否掺婴儿骨灰——此为'往生引'主药，需配合七童骨血启阵"。
钢笔"啪"地掉在草稿纸上，墨迹晕开个黑团。
张瑞的喉咙发紧，后槽牙咬得生疼。
他想起李阿姨红着眼圈说"我家妞妞喝了周大夫的药，说梦见小弟弟要带她玩"，想起诊所后巷总飘着烧纸味，想起周怀仁银怀表内侧的星芒——那根本不是装饰，是混沌者的标记。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时，他摸出奶奶的笔记本。
接生记录那页背面，"地宫钥匙在老槐树树洞"的字迹被他反复，纸边都起了毛。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系统提示音像根针："检测到禁忌药材，清醒积分+200，触发特殊抽机会。
是否抽取？"
"抽。"他咬着牙按下确认。
蓝光大作中，一张卡片"唰"地弹出，上面写着"低血糖体验卡（2小时时效）"。
他盯着卡片，突然笑出声——这系统还是改不了坑人的毛病，可正合他意。
次日清晨的阳光裹着油条味钻进巷子时，张瑞正蹲在仁和堂门口的台阶上。
他没吃早饭，空着的胃像被攥紧的拳头，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衬衫上。
小林护士推玻璃门出来倒垃圾，看见他时脚步顿了顿，蓝发卡闪了闪："张先生？
你脸色好差。"
"昨晚...没睡好。"他扶着墙站起来，眼前突然泛起金星。
这不是装的——为了让低血糖更真实，他熬了半宿没合眼。"可能...可能犯晕..."话音未落，膝盖一软就往下栽。
"快扶他进来！"小林的尖叫混着周怀仁的"别慌"，张瑞被架着胳膊拖进诊所时，闻到了熟悉的中药香里混着的消毒水味。
候诊区的老太太们发出短促的惊呼，他能感觉到周怀仁的手指按在他腕间，脉搏跳得像打鼓。
"低血糖。"周怀仁的声音像浸了蜜，"送急诊室观察。
小林，去拿葡萄糖。"
"周大夫，要不叫救护车？"小林的声音发颤。
"不用。"周怀仁的手在张瑞后颈不轻不重按了下，"我亲自看着。"
张瑞闭着眼，听着脚步声在瓷砖上敲出不同的节奏：小林的鞋跟是"哒哒"，周怀仁的皮鞋是"咚咚"，还有两个男人的胶鞋"吱呀吱呀"——应该是护工。
他被抬上推床时，闻到了来苏水的苦味，接着是金属门"吱呀"打开的声响，混着潮湿的霉味。
地下室的温度比楼上低十度，张瑞的后颈贴着冰凉的床单。
他偷偷睁开条缝：天花板是的水泥，墙角挂着水珠；左边是个带玻璃门的药房，标签上的"朱砂""雄黄"被重新贴过；右边是化验室，显微镜下的载玻片泛着诡异的淡蓝色。
最里面的墙上，挂着幅手绘图——七个孩童，姿势分别对应北斗七星的位置，下方用红笔写着"誓约之灵"。
"小张？"周怀仁的脸突然凑近，张瑞赶紧闭眼。
对方的手指扒开他的眼皮，手电筒的光刺得他瞳孔收缩，"没事，就是血糖低。"
"需要打点滴吗？"小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不用。"周怀仁的脚步声走向化验室，"把葡萄糖拿过来，你们先上去。"
门"咔嗒"锁上的瞬间，张瑞摸到了口袋里的阴阳耳机。
这是他用上次抽中的"反向助力"兑换的——系统说这耳机能听见"未渡亡魂的执念"，当时他还骂系统坑人，现在倒成了钥匙。
耳机戴上的刹那，哭声像潮水般涌进来。"妈妈...我疼..."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带着鼻音，"他们给我喝苦苦的药，说喝了就能见到小弟弟..."另一个男孩的声音混进来："姐姐别说话，说了会被打针..."
张瑞的呼吸顿住。
他顺着声音摸过去，门缝里漏出的光映出"307"的门牌号。
凑到门前时，他看见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捏着针管，针头扎进病床上女孩的胳膊——那是李阿姨的女儿妞妞，扎着和小林一样的蓝发卡，此刻却闭着眼，脸上浮着不自然的红。
"第七针打完，就能引灵了。"白大褂把针管扔进医疗垃圾桶，金属碰撞声像敲在张瑞心上，"周大夫说这次的体质最纯，要是成了，咱们能升核心成员。"
"嘘——"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守门人说最近有清醒者在查，昨天那个张瑞..."
"张瑞？"白大褂嗤笑，"就一修车的，能翻出什么浪？"
"别大意。"周怀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张瑞的后背撞上墙，冷汗浸透衬衫。
他转身就往药品储藏柜钻，柜门刚合上，就听见脚步声逼近。
"第七个的生辰八字对吗？"周怀仁的声音像蛇信子，"明天午夜，老槐树树洞的钥匙该到了。"
"都核对过了。"白大褂递过文件，"周姐当年留下的笔记说，七童骨血加地宫钥匙，能开'清醒者'的藏宝库。
等咱们拿到...嘿嘿。"
"闭嘴！"周怀仁的声音冷下来，"先把第七个处理完。
三日后月圆，必须完成引灵。"
脚步声渐远，张瑞蜷在柜子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
他摸出奶奶的笔记本，"地宫钥匙"西个字在眼前晃。
七童、引灵、清醒者藏宝库...这些碎片在脑子里转，最后定格在妞妞床头的蓝发卡上——和小林的一模一样。
储藏柜外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是门锁转动的轻响。
张瑞屏住呼吸，听见周怀仁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小林，去把307的监控调出来，看看有没有漏拍的。"
蓝发卡的影子在地上晃了晃，又消失了。
张瑞贴着柜门，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第七个...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