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回到出租屋时,手机屏幕在口袋里烫得发慌。
他反手锁上门,动作比往常慢了三拍——怀里的《轮回日志》像块烧红的炭,隔着T恤熨得皮肤生疼。
“啪嗒”,顶灯亮起。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破木桌前,将日志摊开在积灰的桌面。
羊皮纸页泛着陈旧的米黄,“张玄”二字仍用朱砂写得棱角分明,可就在刚才摸黑跑过两条街的路上,他分明感觉到纸页下有东西在蠕动,像活物在皮肤下爬行。
手指悬在“张玄”二字上方两厘米处,张瑞深吸一口气,缓缓按下。
温度骤然升高。
他倒抽冷气,指腹却不肯挪开——那两个字的笔画里,正渗出淡金色的光,像融化的蜡水般顺着纹路流淌,最终在下方凝结成一行极小的数字:2025.03.17 21:47:12。
“嗡”,纸页轻颤。
数字突然扭曲,重新排列成新的时间戳,而在时间戳下方,一行墨字正从虚无中生长出来:“阻止城中村诊所非法行医案。”
张瑞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三天前在夜市吃烤串时,他刚听收废品的王大爷念叨过,说巷口的“仁心诊所”最近总在半夜亮灯,药味比平时冲十倍,连流浪猫都绕着走。
当时他顺口应了句“改天去查查”,没想到这破日志竟……
“系统。”他对着空气低喝,视网膜上立刻弹出淡蓝色界面。
日常抽卡区的转盘还在慢悠悠转着,紫卡区却像被泼了热油,碎片疯狂翻涌。
“如果我要去查周怀仁……”他喉结滚动,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能不能抽个辅助道具?”
话音未落,界面突然炸开刺目的蓝光。
“检测到‘因果共振’,开启‘特殊抽卡’权限”的提示在眼前闪烁,连带着太阳穴都跟着突突跳。
张瑞盯着突然出现的紫色按钮,指甲掐进掌心——这是他成为市井清醒者三个月来,第二次触发特殊抽卡。
上一次抽中“鬼屋体验券”,结果在废弃影院挖出三具骸骨。
“抽。”他咬着牙点下确认。
转盘转得几乎看不清残影,张瑞的呼吸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格外清晰。
当指针停在“《草药通灵笔》”的图标上时,他先是一怔,随即伸手去摸口袋——笔杆的触感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檀木纹路在指腹下凹凸分明,活像刚从谁的衣袖里掏出来的。
道具说明浮现在视网膜上:“可识别药材真伪及异常成分,使用次数受限于宿主当前因果抗性等级(当前:1级/可使用3次)。”张瑞捏着笔的手紧了紧。
周怀仁的诊所最不缺的就是药材,系统这是明摆着推他往火坑里跳。
“吱呀——”
身后传来门板轻响。
张瑞猛地转身,差点把椅子撞翻。
哑巴和尚正站在门口,灰布僧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手里还攥着他今早落在庙里的保温杯。
“您……”张瑞刚要开口,哑巴和尚己抬起手,枯瘦的食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怕张瑞看不清——那是个“封”字,横平竖首,最后一笔压得极重。
张瑞的目光落在哑巴和尚指尖,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塞给他的青铜牌。
那牌子总在他靠近脏东西时发烫,此刻正贴着胸口,像块烧红的烙铁。
“您是说……那家诊所可能藏有混沌印记?”他试探着问。
哑巴和尚的瞳孔微微收缩,算是应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僧鞋在水泥地上发出沙沙的响,抬手碰了碰张瑞的肩膀。
这一次,他的手不再像冰锥,倒像是晒过太阳的老棉被,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
“我明白。”张瑞吸了吸鼻子,把青铜牌拽出来塞进领口,“我会小心的。”
哑巴和尚退到门边,身影融进走廊的阴影里。
临走前,他的眼神突然暗了暗,像深潭里沉下块石头。
张瑞望着那抹灰影消失在转角,喉头发紧——他在寺庙扫了三年地,从未见过这老和尚露出这样的神情,像在看一个注定要掉进陷阱的猎物。
城中村的夜来得早。
张瑞站在“仁心诊所”门口时,天边只剩最后一缕橘红。
玻璃门蒙着层薄灰,“24小时营业”的灯箱坏了两个字,只剩“小 时营”在忽明忽暗地闪。
他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里飘着的中药味——不是普通的苦,是带着点甜腥的苦,像铁锈混着蜂蜜。
“同志,看病啊?”
穿白大褂的男人从里间探出头,眼镜片反着光,看不出表情。
张瑞认得他,是周怀仁的徒弟小吴,平时总蹲在门口抽烟,指甲缝里永远沾着黑褐色药渍。
“孩子发烧了。”张瑞把提前准备好的玩具熊往怀里拢了拢,“麻烦开点退烧药。”
小吴的目光在玩具熊上扫了扫,点头道:“来里间坐。”
诊室比张瑞想象中更小。
靠墙摆着三个木头药柜,红漆早褪得斑驳,抽屉拉手磨得发亮。
他假装逗玩具熊,眼角余光却扫过药柜——最下层第三个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截泛黄的纸包,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安神汤”。
“您稍等,我去拿温度计。”小吴转身往里走。
机会来了。
张瑞摸出《草药通灵笔》,指尖在笔杆上轻轻一按。
笔锋刚碰到“安神汤”的纸包,掌心突然传来刺痛——笔杆上浮现出暗红色纹路,像血管在皮肤下暴起。
“骨灰·婴孩”。
西个字浮现在纸包表面,墨色浓得要滴下来。
张瑞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喉咙发紧,差点把笔掉在地上。
他慌忙把笔塞回口袋,抬头正看见小吴拿着温度计转身,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白大褂上。
“那什么……”张瑞扯了扯玩具熊的耳朵,“孩子奶奶说,你们这儿的安神汤效果好,能不能也开两副?”
小吴的手顿了顿,眼镜片后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怪,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安神汤?”他重复了一遍,“那是给……”
“给失眠的人开的。”张瑞干笑两声,“我妈最近总睡不着。”
小吴没接话,转身走向药柜。
张瑞的目光跟着他移动,突然定格在诊室角落——墙上挂着个旧病历夹,封面磨得发毛,却清晰印着一串数字:2003 - 05 - 17 - 07。
他的太阳穴“嗡”地一声。
奶奶的笔记本里,夹着张发黄的接生记录,上面写着:“5月17日,7号产房,女婴,母亲大出血,父亲周怀仁。”
“同志?”小吴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张瑞猛地收回视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玩具熊的耳朵,绒毛被汗水浸得发黏。
他望着小吴手里的药包,“安神汤”三个字在视网膜上不断放大,与“骨灰·婴孩”重叠成刺目的重影。
诊室里的中药味突然变得浓重起来,甜腥中混着点焦糊,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
张瑞盯着那支药包,胃部一阵翻腾,喉咙里泛起酸水。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而在更深处,有个声音在尖叫:跑,现在就跑。
可他不能跑。
奶奶的笔记本还压在出租屋的床垫下,封皮上的霉斑他记得比自己指纹还清楚。
他望着小吴转身去拿药的背影,手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草药通灵笔》——第二笔,该用在哪?
诊室墙上的挂钟“滴答”走了半圈。
张瑞突然注意到,小吴的白大褂后襟沾着点褐色污渍,像是没洗干净的血。
而在那污渍旁边,别着枚银色胸牌,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上面刻着“仁心诊所 周怀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