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的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那道像浸在水里的铜铃声再次响起时,他的指尖正悬在青石板上的血渍上方——三天前他就是在这里被教徒的匕首划开胳膊,血珠溅落的位置和此刻的暗红痕迹分毫不差。
"谁?"他猛地转身,青铜铃在兜里撞出脆响。
野蔷薇的藤蔓缠住他的裤脚,花瓣落在手背上,凉得像被谁轻轻捏了一下。
系统界面突然疯狂闪烁,白卡区的"阴阳耳机"图标在视野里扭曲成一团乱码,这是他激活系统半年来从未见过的异常状态。
山风裹着松涛灌进废墟,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贴在汗湿的皮肤上。
张瑞摸到后腰别着的变形轮椅钢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三天前他就是在这里被打晕,醒来时铜牌被抢走,教徒的祭祀仪式只差最后一步。
这次他特意提前三天潜入,就是要把主动权攥回自己手里——可那道声音,那道明明该属于三天后的记忆里才会出现的声音,此刻却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他的太阳穴。
"别躲了。"他对着空气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发颤,"要打就痛快点,老子奉陪。"
回应他的是一阵细碎的耳鸣。
视野突然开始扭曲,青石板的纹路像被揉皱的纸,野蔷薇的香气变得甜腻刺鼻,连月光都变成了浑浊的灰色。
张瑞踉跄着扶住断墙,掌心触到的不是粗糙的水泥,而是某种温热柔软的布料——像是奶奶生前常穿的蓝布衫。
"奶奶?"他脱口而出,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你不是..."。
眼前的画面彻底翻转。
他站在一间泛着霉味的老屋里,青砖地上铺着草席,年轻的女人正跪在草席中央。
她的背影像极了张瑞记忆里的奶奶,但面容却陌生得让他心脏发紧——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带着几分青涩的脸。
女人面前摆着个青铜铸就的装置,表面刻满他在系统奖池里见过的符文,正发出幽蓝的光。
"请让它忘记我,忘记这一切......"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咬得极重,"我求你们,别让瑞儿卷进来。"
张瑞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想冲过去,脚却像陷进了泥里。
系统界面在幻境里若隐若现,他这才发现那些他以为随机抽取的道具,此刻正从女人身后的木架上飘起来——能听见鬼魂碎碎念的阴阳耳机挂在梁上,扑克脸镜的镜框正压着半卷泛黄的手札。
"周清女士。"另一个声音响起。
张瑞转头,看见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阴影里,眉眼和系统空间里那个总用机械音说话的"时间观测者"有七分相似,"我们不能首接干预历史,但可以引导命运。
如果您愿意付出代价,我们可以将系统封印在您的血亲体内,作为'清醒锚点'。"
"代价是什么?"年轻的奶奶抬起头,眼底泛着红。
"您的全部记忆。"白大褂的手指划过青铜装置,符文突然亮得刺眼,"系统需要宿主的'未被污染的记忆'作为锚点,但它会本能地保护核心宿主。
您必须主动抹除自己与系统相关的所有记忆,包括......"他的目光扫过张瑞,"包括您预见孙辈命运的能力。"
"我愿意。"奶奶的回答快得像枪响。
她伸手按住青铜装置,皮肤与金属接触的瞬间腾起白烟,"只要瑞儿能平安,只要他永远不知道这些......"
"奶奶!"张瑞终于能挪动脚步,他扑过去想抓住那只正在冒烟的手,却像穿过一团雾气。
奶奶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她回头望过来,眼角挂着泪,嘴角却扯出个和张瑞如出一辙的笑:"对不起,瑞,这是唯一的办法。"
"不要!"张瑞喊得嗓子发疼。
幻境像被石头砸碎的镜子,碎片里闪过无数画面:奶奶蹲在城中村门口帮邻居找狗,奶奶在他高考落榜时给他煮酒酿圆子,奶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小瑞要活得比谁都清醒"......最后一片碎片里,系统的初始界面正在奶奶眼前展开,她的手指颤抖着按下"绑定"键,然后所有画面都被黑暗吞噬。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
张瑞摔在青石板上,后颈撞出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撑着胳膊抬头,看见七八个黑衣人影正从地宫西角的阴影里走出,为首的男人戴着青铜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爬满暗红色的纹路——是那个总在系统警告里出现的"守门人"。
"醒了?"守门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你以为提前三天就能改变什么?"他抬手一挥,地宫中央的青石板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用鲜血画满的共鸣阵,"你每一次自以为聪明的'改变',都在给我们的仪式添砖加瓦。"
红光从阵眼里喷涌而出。
张瑞闻到浓重的铁锈味,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正渗血——刚才在幻境里他拼命想抓住奶奶,指甲深深抠进了肉里。
系统界面在红光中疯狂闪烁,提示音刺得他耳膜生疼:"检测到混沌共鸣,宿主精神力剩余23%,建议立即撤离。"
"撤离你大爷!"张瑞咬着牙爬起来,变形轮椅的钢刺还在手里。
他摸到兜里的时间回响铃,金属表面烫得惊人——这是他用全部清醒积分兑换的禁忌道具,系统警告过第二阶段会引发"因果反噬",但此刻共鸣阵的红光己经漫到他脚边,他能听见地底传来类似心跳的轰鸣。
"赌了。"他把青铜铃按在胸口,念出系统提示的启动咒。
时间突然变慢了。
红光像凝固的血,守门人的冷笑定格在脸上,共鸣阵的符文变成流动的金线。
张瑞看见阵眼处有个拇指大的缺口,正是他三天前藏的铜牌该在的位置——原来教徒每次抢走铜牌,都是为了让他"主动"把正确的位置暴露出来!
"去你妈的局中局!"他嘶吼着冲过去,钢刺划破守门人的衣袖。
在时间恢复流动的前一瞬,他把铜牌狠狠插进阵眼。
地动山摇。
共鸣阵的红光瞬间熄灭,守门人踉跄着撞在断墙上,面具裂开道缝。
张瑞瘫坐在地,喉咙里尝到腥甜,时间回响铃的反噬正像火舌般舔舐他的经脉。
"你己经触碰到了规则之外的东西。"
机械音在头顶响起。
张瑞抬头,看见时间观测者悬浮在地宫中央,白色大褂上沾着不属于这个空间的星芒。
观测者的指尖点过他的眉心,某种冰凉的信息涌进他的大脑——关于清醒者组织,关于混沌共鸣,关于奶奶用记忆交换的"锚点"真相。
"接下来,就看你怎么选择了。"观测者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温度,像是叹息,又像是期待。
地宫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
张瑞捂住发疼的耳朵,看见守门人正疯狂捶打阵眼,裂开的面具下,他的眼睛变成了浑浊的灰色:"你毁不了它!
它己经......"
"轰——"
头顶的石梁轰然坠落。
张瑞滚到墙角,看着尘烟中若隐若现的守门人身影,突然想起幻境里奶奶说的"清醒锚点"。
系统界面再次亮起,这次他看清了最底层的黑卡奖池——那里躺着个熟悉的青铜装置,和奶奶幻境里的那个分毫不差。
山风卷着野蔷薇的花瓣灌进来,落在他满是血污的手背上。
张瑞摸出兜里的青铜铃,铃身还带着余温。
这一次,他听见的不是系统提示,而是奶奶的声音,从记忆最深处传来:"小瑞啊,麻烦越离谱,解法越要......"
"越要清醒。"他对着空气笑了,笑声混着血沫溅在青石板上。
地宫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远处传来守门人的怒吼,但张瑞的注意力全被系统界面上突然出现的新任务吸引——"清醒锚点:激活"。
他摸了摸胸口的铜牌,那里正贴着奶奶年轻时的照片,不知何时从幻境里掉了出来。
月光重新变得清亮。
张瑞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尘。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自己要对抗的究竟是什么——不是教徒,不是守门人,甚至不是那个藏在系统背后的"更大阴谋"。
是命运。
而他,张瑞,要做那个掀翻棋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