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门被撞得哐当作响时,张瑞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后背抵着霉味刺鼻的墙,手电筒光束在门上乱晃——刚才那声"找到你了"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混着门外逐渐加快的脚步声,像根细针在神经上跳舞。
"冷静,冷静。"他对着空气念咒似的重复,手指在口袋里摸到铁盒边缘,那东西烫得惊人,倒像是在给他壮胆。
系统提示音早没了,可因果反噬的灼痛从胸口蔓延到喉咙,他忽然想起奶奶说过,老物件认主时会咬手,"咬得越狠,缘分越深"。
门闩突然发出脆响,张瑞猛地扑过去,却见门缝里塞进半截苍白的手腕。
他倒退两步撞翻木箱,红绸布裹着的东西骨碌碌滚出来——是个泥人,眉眼被刀刮得模糊,脖子上系着褪色的银锁。
"哗啦!"
月光重新漫进来的刹那,那只手缩了回去。
张瑞借着微光摸到窗沿,咬着牙翻出去时,裤腿被钉子划开道口子,冷风灌进来,倒比怀里的铁盒凉快些。
第二天晌午,旧货市场飘着卤煮的香气。
张瑞蹲在修鞋摊边,耳朵上挂着系统抽奖得来的阴阳耳机。
这东西形似蓝牙耳机,开机时会发出电流杂音,此刻正将仓库里残留的灵体碎碎念往他脑子里灌。
"三号...五号...七号..."
杂音里突然冒出个男声,像是对着对讲机报数,尾音被截断时还带着吞咽口水的动静。
张瑞的手指在手机备忘录上快速敲打,笔锋戳得屏幕首颤——他昨晚查过,最近三个月市场周边有七户人家报过"鬼压床",最严重的那家老人差点没醒过来。
"阿强!"他扯着嗓子喊,修鞋摊的李婆婆抬头看了眼,用鞋刷指了指卖旧家具的摊位。
阿强正蹲在藤椅后面擦铜痰盂,听见叫声时手一抖,痰盂"当啷"砸在地上。
张瑞注意到他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大冷天的,鼻尖上还挂着汗珠。
"张哥,您...您又来啦?"阿强弯腰捡痰盂,头发帘遮住眼睛,"昨儿那仓库的事,我真不知道锁怎么自己开了..."
"我不是来问锁的。"张瑞把手机备忘录亮出来,"你听过'三号、五号、七号'吗?"
阿强的手指在痰盂沿上抠出白印子。
他抬头时,张瑞看见他瞳孔猛地收缩,像被强光刺了一下:"啥...啥号?
市场收摊号?"
"收摊号是喊'收了啊',不是报数。"张瑞往前凑了半步,阴阳耳机里突然响起刺啦声——是阿强的心跳,快得像打鼓。
他想起奶奶说过,做亏心事的人,心跳声会变成破锣。
阿强后退两步撞翻藤椅,脸色白得像摊开的旧报纸:"我...我得去送货了!"他抓起半袋铁钉就跑,铁钉撒了一路,在青石板上蹦跳的声音,和昨晚仓库外的脚步声出奇相似。
"叮——"
系统提示音在张瑞手机里炸响时,他正蹲在路边捡铁钉。
日常抽奖的转盘转得飞快,蓝卡区突然爆出金光,等指针停稳,他盯着屏幕倒抽口凉气:【招魂铜铃(蓝卡):夜间摇动可吸引灵体靠近,使用时需保持清醒,否则易被灵体意识侵蚀。】
"系统你是不是成心的?"张瑞对着空气嘟囔,可手指还是鬼使神差点了兑换。
他摸着口袋里还在发烫的铁盒,想起奶奶说过的话:"越邪乎的东西,越要拿到明处遛遛。"
深夜十一点,旧货市场的路灯坏了三盏。
张瑞缩在仓库后的香椿树下,铜铃在掌心被捂得温热。
他深吸三口气,指尖刚碰到铃铛,冷风突然卷起满地枯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第一声脆响刚落,他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三团黑影从仓库门缝里钻出来,像被线牵着的风筝,摇摇晃晃飘到半空。
它们没有脸,只有模糊的人形轮廓,其中一团的手腕上,系着和仓库泥人同款的银锁。
黑影盘旋两圈,突然转向市场深处。
张瑞捏紧铜铃跟着跑,鞋底碾过碎玻璃的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他猫着腰躲在废弃办公室的砖墙后,听见里面传来摔杯子的脆响。
"你他妈脑子进水了?"是孙德发的声音,那胖子平时总堆着笑的脸此刻涨得通红,"让那小子满市场乱转?
他要查出什么..."
"我真没..."阿强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就问了两句号码..."
"号码?"孙德发猛拍桌子,茶杯跳起来又摔碎,"那是货号!
三号是张老头家的独居老太太,五号是收废品的瘸子,七号...操,七号是那小崽子奶奶的泥人!"
张瑞的呼吸突然顿住——他奶奶的泥人?
十年前奶奶走的时候,最后一个作品就是给隔壁王奶奶捏的泥人,脖子上系着他小时候戴过的银锁。
他摸出扑克脸镜,这面巴掌大的圆镜是系统兑换的,能让撒谎者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抽搐。
孙德发的脸在镜中扭曲成一团,尤其是当他咬着牙吐出"徽章"两个字时,左眼皮跳得像敲小鼓。
"那东西在他身上,迟早要坏事。"孙德发抓起桌上的烟盒,火柴擦了三次才点着,"得想办法..."
后面的话被风声卷走了。
张瑞倒退两步撞在砖头上,怀里的铁盒突然凉了,凉得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石头。
他摸黑跑回旅馆时,后颈一首发麻,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跟着他。
旅馆的台灯忽明忽暗。
张瑞把铁盒放在床头柜上,刚翻开笔记本,太阳穴突然像被钉子扎了一下。
他捂着脑袋栽倒在床上,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带着他熟悉的槐花香:"别信他们...混沌者的走狗...徽章..."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铁盒上的"清醒者·守门人"几个字泛着幽蓝的光,像一双睁开的眼睛。
再醒来时,晨光正透过褪色的窗帘照在脸上。
张瑞猛地坐起来,手忙脚乱摸向床头柜——铁盒不见了。
桌上压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你己经太接近了。"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扑在脸上。
旧货市场的早市刚开始,卖豆浆的老头喊着"热乎的",可张瑞听不清。
他盯着市场深处的仓库方向,那里飘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黑烟,像极了昨晚那团系银锁的黑影。
"奶奶的泥人...货号...徽章..."他念叨着,脚步不自觉加快。
裤兜里的阴阳耳机突然自动开机,电流杂音里,又响起那个报数声:"七号...七号...七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