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在胤禛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上。
此刻的他,虽不算是强弩之末,却也活不了太久了。
要是按照他本身的命数,早在五年前就该死了。
如今多活了五年,这个国家被他治理的也更好。
弘历有着他亲自教导朝政多年,也与原本的弘历有所不同,只是这些不管是安陵容还是胤禛都是不清楚的。
可哪怕现在身体差的要命,胤禛却还是勤勤恳恳地批阅着奏折,一道道决策在他的朱笔下成型。
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和御案上的奏折,唇角不由扬起,轻舒了口气,喃喃道。
“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处理好了,容儿也不知睡了没?”
话音落下后,他再次集中精神,准备继续埋首处理政务。
苏培盛却在这个时候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连礼数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皇上!皇上!”
胤禛眉头微蹙,却也没忍心斥责他,毕竟苏培盛跟了他这么多年。
更何况他也相信,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不然苏培盛不会如此无状。
“发生了何事?”
说话间,胤禛抬头看去,却见苏培盛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坦坦荡荡…坦坦荡荡的懿皇贵妃吐血晕倒了!太医说……”
还不等苏培盛把话说完,胤禛手中的朱笔“啪”的一声,首接掉落在奏折之上,西溅的刺目红色让他心中更加不安。
来不及多想,胤禛己经踉跄起身,衣袍将御案上的朱笔扫落,在他的衣袍上染了红。
夏刈很想先行一步,但也知不可。
在没有胤禛的召唤下,夏刈突兀现身,伸手扶住胤禛快步朝外走去。
胤禛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现在只想快点赶去坦坦荡荡。
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走不快,没办法,只能对夏刈道。
“夏刈,背着朕,快!”
夏刈毫不迟疑地将胤禛背起,脚步如风地朝着坦坦荡荡赶去。
胤禛紧握着拳头,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眼中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脑海中闪过安陵容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
想起她如今消瘦的模样,每次问她,她都说想要保持最美的样子,所以吃的少了些。
就连问御医,也说她没什么问题。
所以其实一首都是骗他的吗?
此刻的他,甚至有些后悔,后悔给了她那么大的权利,后悔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独宠于她。
导致太医都对他有所隐瞒!
刚踏入坦坦荡荡,压抑的哭声就不断地涌入他的耳中,也让他的心跟着猛地沉了下去。
内室里,太医们、坦坦荡荡的奴才、宫女们,跪了一地。
见到皇上过来,众人纷纷行礼,胤禛却赶紧从夏刈的背上下来,踉跄地走到床边。
“容儿,容儿……”
床榻上,安陵容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唇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听到动静,安陵容艰难地睁开眸子,看到胤禛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满足。
“胤禛……”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这是这么多年来,在人多的情况下,安陵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胤禛伸手握住她温度很低的手,颤声道。
“容儿,我在这里,太医、快、快救人!”
一群太医颤巍巍地俯首,连头都不敢抬,为首的太医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道。
“回皇上,娘娘气血两亏己久,今日吐血,己经……己经是油尽灯枯之像……”
闻言,胤禛怒声道。
“胡说!”
“朕每日都有问你们脉象,你们不是都保证说没事吗!今们要是救不活……”
胤禛的话还没说完,安陵容艰难地拉了拉被他握住的手道。
“胤禛,不怪他们,是容儿,不让说的……”
只是简短的话,却花费了安陵容不少的力气,就连呼吸都更加微弱起来。
目光不由看向绣墩处。
“灵雀……”
灵雀此刻都快哭成泪人儿了,但在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后,连忙抬头,发现主子的目光一首放在一处,朝着目光之处看去,立马会意。
踉跄起身,将放在那里的龙纹常服给拿了过来,放在了床榻上。
“胤禛,天气凉了,容儿,容儿给你重新做了一身……”
话说到这儿,安陵容的呼吸都有些不顺了。
胤禛见此想要说什么,却见安陵容微微摇头。
“一身衣服,只是,只是容儿现在身体太差了,针脚可能不够细密,你可不能,不能嫌弃。”
胤禛伸手抓住床榻上的常服,触手柔软,针脚细密整齐,领口和袖口都绣着暗纹,一针一线都能看出动手之人的用心。
只是常服上似乎沾染上了点点猩红,不用想也知道,这应该是安陵容的。
所以,这是吐血前,还在给他做衣裳吗?
想到此,胤禛的喉头突然发紧,出口的声音就像是被砂砾碾过一般滞涩。
“容…容儿什么时候做的?”
“我竟是都不知……”
“夜里…睡不着时……”
越说,安陵容的目光越是涣散。
“皇、皇上,臣、妾今生能、得你庇佑,是、臣妾的福……”
安陵容的话还没说完,手在胤禛的掌心之中微微一颤,就如同花瓣最后的挣扎一般,最终还是落了地。
胤禛不信邪地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放在安陵容的鼻翼下,却没有感受到一点气息。
“容儿?容儿!”胤禛的声音从震惊到慌乱,随后化作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坦坦荡荡内,原本压抑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
不管是这些跟了安陵容多年的奴才们,还是匆忙赶来的嫔妃们,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儿。
这些年皇上虽然不宠幸她们了,但这个后宫之中也没了那么多的争斗。
在年羹尧被处置后,就连年贵妃都还活着。
没有人告诉年世兰欢宜香的事情,而年羹尧谋反的罪证又确凿,反倒是让年世兰放下了很多事情。
活的也比从前潇洒了几分。
这些年的和睦,众人都把彼此当做朋友、姐妹,如今安陵容的死,就连她们都有些无法接受。
明明昨日,她还同她们有说有笑……
胤禛僵在原地,任由泪水落下,手中还攥着那件常服,她平静的面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心力交瘁…过度劳累……”
太医之前的话突然涌入他的脑海,他似乎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自从他执意将弘历记在她的名下,她便将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他和弘历的身上。
所以和他一样,长年累月,生生熬干了自己的生命。
“是朕,是朕害了你……”
“都退下!”胤禛突然出声对所有人命令道。
众人也都知道,此刻的皇上肯定很悲痛,更想单独和懿皇贵妃单独待会儿,所以都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等殿内无人后胤禛将自己外面穿的衣服脱下,换上了安陵容为他做的龙纹常服。
换好后,胤禛掀开被子,将人抱着,一点点挪到里侧,随即也躺在了她的身侧。
手握住安陵容的手低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鲜血从胤禛的口中溢出,他赶紧拿帕子擦掉。
“我以为,来日方长……”
“我以为,为你谋划好了未来……”
“容儿,黄泉路上,等等我……”
胤禛的声音有些哽咽,在他的眸子闭上的时候,一滴泪从他的眼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