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盲眼老妪那如同砂纸摩擦枯骨的灵魂低语,带着冰冷粘稠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贪婪,瞬间穿透了鬼市嘈杂混乱的精神背景音,精准地刺入墨玉的脑海深处!那句“被血与火焚烧过的记忆…把它…给我…”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意识中最脆弱、最黑暗的角落!
墨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至极的吸力猛地攫住了她的灵魂!眼前鬼市那光怪陆离、充满恶意的景象如同劣质的画布般剧烈扭曲、褪色!右肩的剧痛、体内的阴寒邪力、甚至脚下湿滑苔藓的触感…所有属于“现在”的感知都在飞速剥离、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粘稠得化不开的…猩红!
血!浓得发黑的血!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味,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视线所及,是断裂的兵器、破碎的家具、熊熊燃烧的火焰舔舐着雕梁画栋!无数模糊的、穿着林家仆役服饰的身影在血泊中扭曲、抽搐,发出无声的惨叫!
“玉儿——!快…快跑——!!”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属于母亲的尖叫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墨玉的灵魂上!
画面猛地拉近!她看到一个温婉美丽的妇人(她的母亲!),鬓发散乱,嘴角溢血,精致的衣裙被撕裂,染满了刺目的鲜红!妇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一个更小的、惊恐万分的身体)猛地推向一扇半掩的、通往内院花园的月洞门!
“娘——!”幼小的、属于“林墨玉”的尖利哭喊声撕心裂肺!
就在这瞬间!一道冰冷刺骨的刀光,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妇人身后幽暗的回廊阴影中猛地劈出!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滚烫的液体如同瓢泼般溅了幼小的墨玉满头满脸!那粘稠、腥甜的触感…是母亲的血!
妇人温婉美丽的脸庞在墨玉(幼年)惊恐放大的瞳孔中瞬间凝固!她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恸、眷恋和对女儿最后的担忧,身体却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冰冷的、布满血污的青石板上!
“不——!!!”幼年墨玉发出野兽般的悲嚎,小小的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找到那个小的!主子有令!林家!鸡犬不留!”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嘶哑声音从阴影中传来。紧接着,几个如同鬼魅般、全身笼罩在黑色夜行衣中、只露出两点凶残红光的蒙面人,手持滴血的利刃,如同狩猎的豺狼,一步步从回廊的阴影中踏出!他们身上的杀气凝如实质,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幼小的墨玉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母亲推她去的方向——那片被火光映照得如同地狱的、熟悉又陌生的花园深处——跌跌撞撞地跑去!小小的脚丫踩在冰冷粘稠的血泊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嗒声!身后,是黑衣人如同跗骨之蛆般、越来越近的、冰冷沉重的脚步声!
“在那里!别让她跑了!”
“斩草除根!”
冰冷的命令如同丧钟!
花园!假山!荷花池!一切熟悉的景物在火光和杀戮中扭曲变形!她像只无头苍蝇,在绝望的迷宫中奔逃!肺部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刺穿她的后背!
就在她跑到花园最深处、一处靠近高大围墙的假山死角时,一只冰冷粗糙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旁边茂密的、被血染红的芭蕉丛中伸出!死死捂住了她即将发出尖叫的小嘴!
“唔——!”幼小的墨玉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
“别出声!是我!”一个极其低沉、带着剧烈喘息和浓重血腥味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沈砚!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守护在父亲身边的银发护卫!他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浸透,英俊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和烟灰,银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那双总是清冷锐利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疲惫、痛苦和一种孤狼般的决绝!他左臂无力地垂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头一首划到肘部,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沈…沈叔…”幼小的墨玉认出他,紧绷的身体瞬间,眼泪如同决堤般涌出。
“听着,墨玉!”沈砚的声音急促而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外面全是他们的人!大门被堵死了!唯一的生路…”他用没受伤的右手,艰难地指向假山石壁上,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着的、黑黢黢的狭小洞口,“…钻进去!沿着密道一首跑!不要回头!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跑到尽头!那里…那里有出口!出去后…忘记今晚!忘记林家!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他的话语如同最后的遗言,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血泪!
“不!沈叔!我们一起走!”幼小的墨玉死死抓住他染血的衣角,哭喊着。
“走啊——!!”沈砚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银光!一股强大的、冰冷而锋锐的气息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将幼小的墨玉推向那个洞口!力道之大,让她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跌入黑暗!
“沈叔——!!”墨玉(幼年)撕心裂肺的哭喊被隔绝在洞口之外!
在身体跌入冰冷黑暗的刹那,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沈砚猛地转身,用仅存的右手,拔出了腰间那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青铜短匕!他染血的银发在身后火光中狂舞,如同燃烧的银色火焰!他孤身一人,迎向了那片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散发着冰冷杀意的黑衣人!
“林家沈砚在此!想动小姐!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那声决绝的怒吼,如同最后的战鼓,穿透了杀戮的喧嚣,也穿透了时空,狠狠砸在此时此地、鬼市通道中的林墨玉灵魂深处!
***
“呃啊——!!!”
现实与记忆的剧烈碰撞,如同两股毁灭性的洪流在墨玉的识海中轰然对撞!她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仿佛灵魂被生生撕裂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踉跄倒去!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比鬼市悬挂的人皮灯笼还要惨白!银灰色的眼瞳剧烈震颤,瞳孔扩散,充满了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墨玉姐姐!”湘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起来,下意识地想扑过去扶她。
“别动!”水溶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一步踏前,玄色身影瞬间挡在了墨玉和那盲眼老妪之间!肩胛处被强行压制的月镜之痕,在这一刻如同受到致命威胁般,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古老、威严而冰冷的净化气息,狠狠撞向盲眼老妪散发出的、粘稠冰冷的记忆索取力场!
“嗤——!”
精神层面仿佛响起刺耳的腐蚀声!两股强大的力量在无形的空间中对撞!
那盲眼老妪如同枯树皮般褶皱的脸猛地一颤!嘴角那诡异的弧度瞬间凝固!她发出一声只有灵魂能感知的、充满痛苦和怨毒的尖锐嘶鸣!笼罩在墨玉身上的那股冰冷粘稠的吸力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缩了回去!她佝偻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仿佛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水溶闷哼一声,肩胛的金芒也瞬间黯淡下去,显然这仓促的对抗对他消耗极大。他强忍着灵魂层面的震荡和血脉的翻腾,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眼神涣散、如同刚从血海中捞出来的墨玉。
“是…是沈家…”墨玉在水溶的支撑下才勉强没有倒下,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如同破旧的风箱,“是…是我…沈家…灭门…我…我是…唯一…活下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里抠出来的,带着沉重的血腥气和刻骨的冰冷。
那被强行抽取、在灵魂深处重演的血色记忆,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她刻意遗忘、深深埋葬的过去彻底剖开!那场大火!那满地的鲜血!母亲的惨死!沈砚最后的咆哮和决绝的背影!还有…那幽深冰冷的密道…她是林家唯一的幸存者!那个本该在灭门之夜就死去的林墨玉!
这个残酷的真相,如同万钧巨石,狠狠砸在她的心上,让她几乎窒息!
水溶扶着墨玉冰冷颤抖的手臂,深邃的眼眸中金芒流转,映照着她惨白绝望的脸。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灵魂深处那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的、混杂着极致痛苦、悲伤、愤怒和毁灭冲动的情绪洪流!也“看”到了那记忆碎片中一闪而逝的、沈砚爆发出的、带着月镜族特征的银色力量光辉!沈砚…竟然是月镜族人?!而且似乎…是为了保护眼前这个女子而战死?
无数的线索和疑问在水溶脑中瞬间贯通、碰撞!林墨玉的身世、她体内那奇异的、能与月镜之力产生共鸣的阴寒邪力、她对邪阵异常敏锐的感知…一切似乎都找到了根源!她不仅仅是林黛玉的姐姐,更是沈家灭门惨案唯一的幸存者,一个被月镜族遗脉以生命守护下来的…关键之人!
“走!”水溶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不再看那因受到冲击而暂时陷入怨毒沉默的盲眼老妪,一手半搀半抱着几乎虚脱的墨玉,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惊恐万分的湘云,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月镜之力,撑开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朝着通道深处、人面灯笼指示的“百面千心”当铺方向,疾冲而去!
身后,那盲眼老妪缓缓“抬起”没有眼珠的脸,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盯”着他们狼狈逃离的背影,布满褶皱的脸上,那诡异的弧度再次缓缓勾起,如同深渊裂开了一道缝隙。
“沈家的…小余孽…月镜的…守护者…”沙哑腐朽的灵魂低语,如同诅咒般在通道中幽幽回荡,“逃吧…逃得再远…也逃不出…命运的网…”
“你的记忆…很香…很苦…”
“我们…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