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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诗签在探春手中化作一团幽蓝的火焰,没有灼人的热浪,反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仿佛深海寒冰般的清凉气息。那火焰跳跃着,贪婪地吞噬着脆弱的纸页,却并未伤及探春分毫。她僵立在那里,琥珀色的眼瞳被跳跃的蓝焰映照得如同两颗浸在寒泉中的宝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命运选中的茫然。
“姑娘!”侍书和翠墨惊呼着扑上前,却被那股无形的寒气逼退了一步,只能焦急地看着。
火焰蔓延得极快。纸页边缘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细碎的灰烬飘散。就在整张诗签即将彻底化为飞灰的刹那,异变陡生!
燃烧的纸页中心,那些墨写的诗句并未消失,反而在幽蓝火焰的舔舐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融化、流动**!漆黑的墨迹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蛇,在火焰中蜿蜒、重组,脱离了纸页的束缚,在虚空中凝聚、拉伸!
眨眼之间,一幅由纯粹墨色构成的、线条清晰、细节分明的——**海图**!在跳跃的幽蓝火焰中,清晰地显现出来!
海图之上,波涛汹涌,岛屿星罗棋布。一条由无数细密墨点构成的虚线,如同被无形的手指牵引着,从地图的右下角(标识着“金陵港”的模糊字样)出发,蜿蜒曲折地穿过惊涛骇浪,坚定不移地指向地图正东方、一片被特意加深的墨色海域!那片海域的中心,用更纤细、却带着某种神秘力量的古篆,标注着两个令人心悸的小字:
**“泪镜”**!
鲛人泪镜!铁槛寺地图所指的东海秘宝!
整个秋爽斋正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幽蓝火焰无声跳跃,墨色海图在火光中流转。所有人都被这超越常理的一幕震撼得失去了言语,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探春死死盯着那幅悬浮的、由她的诗句和火焰共同绘就的海图,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与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交织在一起。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仿佛想触摸那近在咫尺却又虚幻的墨线。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那条指向“泪镜”的虚线时!
“别碰!”
一声低喝如同惊雷炸响!墨玉的身影再次动了!
快!比刚才斩断因果之链更快!一道玄色的残影掠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她没有去阻拦探春的手,而是手腕一抖,那柄笼罩着吞噬光线般灰暗的青铜古剑,再次发出清越的龙吟!
这一次,剑锋所向,是探春与那幅悬浮燃烧的海图之间……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
**铮——!**
剑鸣声中,灰暗的剑光精准无比地斩落!
“嗤啦——!”
又是一声空间撕裂般的轻响!这一次,在探春与海图之间,无数条更加复杂、更加坚韧、散发着微弱幽蓝色光芒的“丝线”骤然浮现!这些“丝线”一端深深扎入探春的身体(尤其是她那只握着残余灰烬、指尖还带着幽蓝火苗的手),另一端则如同根系般,牢牢缠绕在那幅墨色海图之上!丝线之中,流淌着探春强烈的情绪波动——震惊、好奇、渴望、以及一种被海图深深吸引的……归属感?
墨玉的剑,斩断的正是这些连接着探春灵魂本源与这“诗签海图”异象的因果链!
剑光过处,幽蓝丝线寸寸断裂、消散!
“呃!”探春只觉得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强烈的、仿佛被强行剥离了什么的空虚感和剧痛,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一步,手中的诗签灰烬簌簌落下。她指尖那点幽蓝火苗也随之彻底熄灭。
随着丝线的断裂,那幅悬浮在幽蓝火焰中的墨色海图,如同失去了锚点的幻影,剧烈地晃动、扭曲起来!构成海图的墨迹开始迅速褪色、崩解!
“快!记住它!”墨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她的脸色在连续两次挥剑后,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每一次斩断因果,都消耗着她生命本源的力量。
探春猛地回过神来!强忍着灵魂剥离般的剧痛和眩晕,琥珀色的眼瞳爆发出惊人的专注力,死死锁定那幅即将消散的海图!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疯狂地镌刻着那条指向“泪镜”的航线、沿途标志性的岛屿轮廓、以及那片墨色海域的特殊标记!
黛玉也反应极快,顾不得许多,冲到书案前,一把抓起刚才探春掉落的那支熄灭的炭笔,又扯过一张素白的宣纸,手腕颤抖却异常坚定地落笔!她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和画工,飞快地在纸上勾勒着海图的轮廓和那条至关重要的航线!
“咔哒!”
廊檐下的自鸣钟,钟摆再次坚定地向前摆动了一格。秋爽斋停滞的时间,继续流淌。
就在钟摆落下的瞬间——
噗!
最后一点幽蓝火焰彻底熄灭。
那幅由墨迹构成的海图,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不留一丝痕迹。
厅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探春扶着桌子,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黛玉握着炭笔的手微微颤抖,纸上,一幅虽显潦草却关键信息完整的海图己然成形,那条指向“泪镜”的航线清晰无比。
墨玉收剑入鞘,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她靠在门框上,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消耗巨大。
“姑……姑娘,您没事吧?”侍书和翠墨这才敢围上来,看着探春苍白的脸,又惊又怕。
探春摆了摆手,目光却死死盯在黛玉画出的海图上,琥珀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波涛在翻涌。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上那杯早己凉透、却依旧水面如镜的清茶。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她指尖的划动,那杯死寂的茶水,水面竟微微**凹陷**下去一道浅浅的痕迹!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带着水汽的手指,轻轻点在了水面上!更神奇的是,那道水痕并未立刻平复,而是短暂地维持着凹陷的形状,如同柔软的丝绸被压出的褶皱!
探春自己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又看看那杯出现异状的水。刚才那种灵魂被强行剥离的空虚感尚未散去,此刻指尖却似乎多了一种奇异的、与水亲近的……掌控感?
“这是……”黛玉也注意到了那杯水的异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墨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银白的眼瞳扫过那杯水,又落在探春带着困惑和一丝新生的奇异感知的手指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的‘水缘’,被引动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黛玉画好的海图,“这图指向的‘泪镜’,是鲛人泣泪所化的上古水镜,蕴含至纯水元。你的诗签与它共鸣,引来了海图,也激活了你血脉深处沉睡的力量。斩断因果,是让你免受其力反噬,但这‘引子’己种下,你的能力……己经开始苏醒了。”
探春看着自己的指尖,感受着那若有若无、仿佛能牵动水流的奇异感觉,又看向那张决定了她命运走向的海图。震惊、茫然、一丝被卷入漩涡的恐惧,最终都被一种“蕉下客”骨子里的果决和冒险精神压了下去。
东海……鲛人泪镜……还有这刚刚萌芽的、控水的能力……
“墨玉姐姐,”探春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瞳中燃烧起火焰般的光芒,那是属于探春的、不甘被命运摆布的锐气,“这趟东海,我去定了!”
就在这时,一首守在门边的紫鹃,忽然指着窗外庭院中那几株芭蕉,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姑娘!快看芭蕉叶!”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那几片叶脉曾流淌着金光的阔大芭蕉叶,此刻在流动的阳光下,叶脉的金色光泽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亮、更加活跃!它们如同真正的液态黄金,沿着叶脉的纹路缓缓流淌、汇聚!最终,所有指向正东方向的金色光流,在叶尖处凝聚成一点璀璨夺目的金芒!
那点金芒,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无比坚定地指向——**东方的大海**!
仿佛是这片被时间眷顾又禁锢过的土地,在用最后的力量,为它的主人指引着通往宿命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