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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林墨玉就醒了。昨夜发现的半张药方像块烧红的炭,烙得她无法安眠。她轻手轻脚地点亮烛台,再次审视那张焦黄的纸片。
"朱砂...每日一钱...与参汤同服..."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在现代,谁不知道朱砂含汞,长期服用会中毒?难怪原主有"心疾",黛玉在贾府会日渐虚弱——这根本是慢性谋杀!
"姑娘怎么起这么早?"雪晴揉着眼睛进来,看见主子手中的纸片,"这是..."
"去胧月阁。"林墨玉将药方塞进袖中,"别惊动任何人。"
晨雾中的胧月阁静谧如画。守夜的小丫鬟在打盹,林墨玉示意紫鹃留在门外,自己悄声步入内室。黛玉睡得正熟,小脸在晨光中瓷白透亮,长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
药炉就放在外间,里面的药渣还没倒掉。林墨玉用银簪拨弄着药渣,心头一紧——几粒鲜红的朱砂颗粒赫然在目!
"姐姐?"
软糯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打翻药炉。转身见黛玉抱着锦被坐在床上,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玉儿别动。"林墨玉快步上前,将药炉拿远,"这药谁煎的?"
"李...不,新来的白芷姐姐。"黛玉怯生生道,"有什么不对么?"
林墨玉强压怒火,挤出一个笑容:"姐姐给你带了好吃的桂花糖蒸酥酪,让雪晴伺候你梳洗可好?"
支开黛玉后,她立刻将药炉连同药渣密封起来。正要离开,却瞥见妆台上放着一碗喝了一半的燕窝。黛玉的饮食明明己由她亲自安排,这燕窝从何而来?
"这是薛姨娘昨晚送来的。"白芷进来回话,"说是补气血。"
林墨玉眼神一冷:"倒了。记住,往后除了我亲自送来的吃食,别的都不许给二姑娘。"
回到自己院子,她立刻派心腹小厮去查"玲珑阁"。那本私账上反复出现这个商号,每月十五都有银钱往来,却没有任何经营项目的记录。
"姑娘,老爷请您去书房。"雪雁匆匆进来,"说盐运使大人来访,要见您。"
林墨玉一怔:"见我?"
书房内,林如海正与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交谈。见她进来,林如海难得露出笑容:"墨儿,这位是两淮盐运使赵大人。赵大人听闻你改良的记账法子,特意来请教。"
赵运使捋须微笑:"林小姐的法子己传遍扬州商界,老夫也想讨教一二。"
林墨玉福了福身,心中飞快盘算。盐运使掌管盐引发放,是林家命脉所系。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账本,详细解释三色记账法的妙处。
"不同颜色区分盐税、田租和商铺收入,支出则按家用、官场应酬和人情往来分类。"她翻到一页,"比如这季盐税,红绳标记的是正税,蓝绳是杂课,一目了然。"
赵运使连连点头:"妙极!若各盐商都如此记账,课税便容易多了。"他转向林如海,"林大人好福气,有这般聪慧的千金。"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丝骄傲,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惜是个女儿身..."
"父亲,"林墨玉突然跪下,"女儿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女儿想帮父亲打理部分盐引生意。"
书房内霎时寂静。赵运使惊讶地挑眉,林如海则皱起眉头:"墨儿,这不合规矩..."
"女儿不要抛头露面,只在内院核对账目。"她抬头,目光坚定,"近来盐税屡屡短缺,女儿怀疑有中间人做手脚。"
这话戳中了林如海痛处。盐税亏空正是他近来最大的心病。
赵运使若有所思:"令爱既有此心,何不试上一试?老夫可派个老账房从旁协助。"
送走赵运使后,林如海长叹一声:"墨儿,你究竟知道多少?"
"不多,但足够看出问题。"林墨玉取出私账,"这是女儿私下记录的。去年三月,我们发给'永昌号'的盐引是五百引,账上却只记了三百引。差额去了哪里?"
林如海脸色大变:"你从何处得来这些?"
"母亲留下的嫁妆铺子,有几个掌柜还算忠心。"她半真半假地回答,"父亲,有人在掏空林家。若再不查,恐怕..."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薛姨娘尖利的嗓音穿透门板:"老爷!墨姑娘把二姑娘的药全倒了!这要是落下病根..."
林如海皱眉开门,只见薛姨娘披头散发地冲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惶恐的黛玉。
"怎么回事?"林如海沉声问。
林墨玉不慌不忙地取出药渣:"父亲请看,玉儿的药里掺了朱砂。女儿查过医书,朱砂虽能镇惊安神,长期服用却会中毒。"她首视薛姨娘,"姨娘博古通今,不会不知道吧?"
薛姨娘脸色煞白:"我...我怎会知道药里有朱砂?药都是王太医开的!"
"是吗?"林墨玉冷笑,"那这碗燕窝呢?"她从紫鹃手中接过一个食盒,"里面可是加了十足十的蜂蜜,而太医明言玉儿痰湿重,忌食甜腻。"
林如海的眼神渐渐冰冷:"薛氏,你有何解释?"
"冤枉啊!"薛姨娘跪地哭嚎,"妾身一片好心..."
"父亲,"黛玉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清晰,"昨晚姨娘送燕窝时说...说'趁热喝,别让你姐姐知道'。"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林如海闭了闭眼:"薛氏禁足一月。玉儿的饮食医药,全由墨儿负责。"
风波暂平,林墨玉却不敢放松。午后,派去查玲珑阁的小厮回来了。
"那铺子在城西柳巷,表面卖胭脂水粉,实则..."小厮压低声音,"是个女子钱庄,专做内宅夫人的私己生意。"
林墨玉眼前一亮。难怪原主会在那里有账目!她立刻更衣前往,只带雪晴一人。
玲珑阁门面不大,装饰素雅。柜台后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杏眼樱唇,手腕上缠着一串金算盘珠子。
"姑娘想买什么?"女子笑问,眼睛却打量着林墨玉的衣着佩饰。
"我来对账。"林墨玉取出私账,"去年腊月十五,存银五十两。"
女子眼神一变,随即笑道:"姑娘贵姓?"
"双木林。"
女子立刻放下帘子,引她进入后堂。内室别有洞天,西壁都是账册,中央一张大桌上摊着几本厚厚的账簿。
"林大姑娘。"女子突然行了一礼,"九娘等您多时了。"
林墨玉心头一跳:"你认识我?"
"每月十五,姑娘都派人送账本来。"苏九娘取出一本烫金册子,"只是上个月...姑娘突然断了联系。"
翻开册子,林墨玉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原主秘密经营的生意记录——三家绸缎庄、两间药铺,甚至还有盐引交易!最后一页记着:"贾府勾结盐商,以次充好,致林家盐税亏空。薛氏居中传信..."
"姑娘上次来,说发现了要命的事。"苏九娘轻声道,"第二日就听说姑娘病倒了。"
林墨玉握紧册子:"九娘可愿继续与我合作?"
苏九娘笑了:"姑娘的银子又甜又稳,为何不呢?"她凑近些,"不过姑娘要小心,近来有人打听您的账目。"
"谁?"
"荣国府来的人。"
回府路上,林墨玉心潮起伏。原主竟暗中经营着这样一份产业!难怪会被害...正思索间,雪晴突然拉住她:"姑娘快看!"
街对面茶楼里,薛姨娘的贴身丫鬟正与一个男子密谈。那男子转身的瞬间,林墨玉认出了他——正是昨夜那个戴斗笠的贾府来人!
"跟上去。"她低声道。
尾随至一条暗巷,他们听见那丫鬟说:"...药被发现后,老爷震怒...姨娘说必须加快行动..."
男子冷笑:"告诉薛氏,月底前务必拿到盐引账册。老太太己等不及了。"
林墨玉血液凝固。贾府不仅要林家的钱,还要林家的命!
回到胧月阁,她一把抱住正在习字的黛玉:"玉儿,姐姐教你算账可好?"
黛玉眨着大眼睛:"玉儿愚钝..."
"玉儿过目不忘,最是聪慧。"林墨玉取出本简单账册,"帮姐姐记几个数字就好。"
当晚,林如海突然召她到书房,递上一叠文书:"这是今年上半年的盐引发放记录。赵运使说得对,或许你能看出为父看不出的问题。"
林墨玉郑重接过。她知道,这不只是几页纸,而是父亲逐渐给予的信任,是保护黛玉的武器,更是她对原主的承诺。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暗处,薛姨娘的院子里,一只信鸽悄然飞向金陵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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