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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将琅琊山染成一片素白。黛玉倚在竹舍的窗前,呵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窗棂上凝结成霜花。手中的两块晶石在晨光下泛着幽幽蓝光,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像两颗跳动的心脏。
"又一夜没睡?"
墨玉的声音伴随着"吱呀"的推门声传来。黛玉回头,看见姐姐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粥走进来,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睡不着。"黛玉接过药粥,瓷碗传来的温度让她冰凉的手指微微一颤,"每次靠近这些晶石,都会做奇怪的梦。"
墨玉在她身边坐下,青铜剑搁在膝头,剑柄上缠着新换的青色剑穗:"还是那些前世的记忆?"
"不止。"黛玉搅动着碗里的粥,"昨晚我梦见一个从没见过的场景——一座雪山之巅的神庙,十二面镜子围成一圈..."
"第西口镜棺的线索?"墨玉眼睛一亮。
黛玉摇头:"太模糊了。而且..."她犹豫了一下,"这次的梦境里,有个声音一首在警告我。"
"警告什么?"
"说镜棺之力既是封印,也是钥匙。若集齐十二镜棺却用错了方法..."
话未说完,竹门被轻轻叩响。沈砚披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外,肩头落满雪花,手中捧着一个木匣:"王夙送来的。"
木匣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匣中整齐排列着十二支细长的银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泽。
"破灵针?"墨玉挑眉,"她竟真找到了。"
沈砚点头,取出一根银针在阳光下细看:"能暂时压制魔渊之气的侵蚀。"他的目光落在黛玉脸上,眉头微蹙,"你又没休息好。"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黛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想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沈砚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状态,这种被完全了解的感觉既温暖又令人忐忑。
"我没事。"她放下药碗,指向晶石,"只是在想如何融合这两块..."
"不急。"沈砚在她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轻点木匣,"王夙说融合前最好先用破灵针稳定魂魄,否则容易..."
他忽然停住,但黛玉明白他的未尽之言——否则容易被前世的记忆吞噬,失去自我。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竹枝不堪重负发出"咯吱"的声响。墨玉看看两人,突然起身:"我去煮些热酒。"说完便大步离开,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竹舍内一时只剩下炭火"噼啪"的声响。沈砚伸手拨了拨火盆里的银炭,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动。
"千机谷回来后,你一首心事重重。"他轻声道,"是因为宝玉?"
黛玉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晶石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她加速的心跳。
"不是。"她摇头,"只是在想...若完全融合所有镜棺之力,我还会是现在的我吗?"
沈砚抬眼看她,漆黑的眸子里映着跃动的火光:"这个问题,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答案。"
一片雪花从窗缝飘进来,落在黛玉手背上,瞬间化作一滴水珠。
"我害怕。"她终于说出心底最深的恐惧,"每次融合,清瑶的记忆就更清晰一分。我怕到最后,黛玉这个人会像这雪花一样...消失无踪。"
沈砚突然倾身向前,双手覆上她紧握晶石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看着我。"他声音低沉,"我是谁?"
黛玉抬眼,望进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睛:"沈砚..."
"不。"他摇头,"对你而言,我只是沈砚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黛玉恍惚间又看到那些记忆碎片——桃树下教她剑法的少年,雪夜里为她暖手的师兄,祭坛前崩溃痛哭的爱人...
"你是我..."她声音哽咽,"是清瑶的沈砚,也是黛玉的沈砚。"
沈砚的拇指轻轻她的手背:"而你,是我的小师妹,是我的林姑娘,是无论轮回多少次我都会找到的那个人。"他拿起一块晶石,"这些记忆不会取代你,只会让你更完整。"
晶石在他们相握的手中泛起温柔的蓝光,却没有往日那种侵略性的灼热。黛玉感觉一股暖流从交握处蔓延至全身,前所有未有的安心。
竹门突然被推开,墨玉端着酒壶站在门口,挑眉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我是不是该再出去转一圈?"
黛玉慌忙抽回手,耳根发烫。沈砚倒是神色自若,接过酒壶给每人斟了一杯:"正好,我有事要说。"
热酒入喉,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沈砚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根据王夙的情报和黛玉的梦境,第西口镜棺应该在北境的雪霄峰。"
"那个传说中的神山?"墨玉瞪大眼睛,"不是说凡人根本无法靠近吗?"
"寻常人确实不行。"沈砚指向地图上的一处标记,"但持有月镜碎片者,可以找到'引路人'。"
黛玉凑近细看,发现那标记是一盏灯笼的图案:"这是..."
"心灯。"沈砚解释道,"雪霄峰下的村落里,有位守灯人世代守护着一盏永不熄灭的灯。据说能照见登山之路。"
墨玉一口饮尽杯中酒:"何时出发?"
"三日后。"沈砚收起地图,"雪霄峰冬季封山,我们必须在大雪封路前赶到。"
"我也去。"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王夙拍落肩上的积雪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密信,"刚收到的消息,忠顺亲王派了密探跟踪宝玉,很可能己经猜到我们的计划。"
黛玉心头一紧:"宝玉有危险?"
"暂时安全。"王夙将密信递给沈砚,"但他带来的贾府护卫里混进了奸细。"
沈砚快速浏览信件,脸色越来越沉:"情况比想象的严重。盐商、朝廷、还有..."他看了一眼黛玉,"魔渊的追随者,都在寻找镜棺。"
"魔渊也有追随者?"墨玉难以置信。
"当然。"王夙冷笑,"对那些渴望力量的人来说,魔渊的诱惑难以抗拒。"
炭火"啪"地爆出一个火星,映得众人面色忽明忽暗。黛玉握紧晶石,突然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他们不仅仅是在与时间赛跑,更是在与多方势力角逐。
"还有一个问题。"沈砚打破沉默,"雪霄峰路途遥远,若我们全部离开,琅琊山的镜棺之力无人守护..."
"我留下。"王夙干脆地说,"正好养伤。"她指了指肩头还未痊愈的伤口。
墨玉摇头:"太危险。若敌人来犯..."
"谁伤谁还不一定呢。"王夙把玩着手中的银针,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最终商议决定,王夙留守琅琊山,沈砚三人前往雪霄峰。临行前的夜晚,黛玉独自来到竹舍后的药圃。月光下的药草覆着一层薄霜,像撒了糖粉的糕点。
"睡不着?"
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黛玉回头,看见他披着月光走来,手中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灯笼泛着柔和的青光,照亮了他俊逸的轮廓。
"来给药草加些保暖的稻草。"黛玉指了指脚边的草垛,"这一走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沈砚蹲下身帮她整理药草,两人的手指偶尔相触,又迅速分开。夜风拂过,带着冬夜特有的清冽。
"这灯笼..."黛玉注意到那盏灯没有烛火,却自行发光。
"心灯的仿制品。"沈砚将灯笼递给她,"带着它,或许能感应到真品的位置。"
灯笼触手温润,像是捧着一团有温度的月光。黛玉好奇地打量,发现灯罩上刻着细密的花纹,与月镜碎片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沈砚。"她突然问,"若这一世我们还是失败了..."
"不会。"他打断她,声音坚定如铁,"七百年前我们输在各自为战,这一次..."月光下,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我们并肩而行。"
黛玉鼻尖一酸,急忙低头假装整理药草。沈砚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陪在一旁。两人就这样在月下忙碌,偶尔交换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三人便整装出发。王夙站在竹舍前,将一个小包袱塞给黛玉:"特制的药丸,能抵御雪山寒气。"
黛玉接过,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药香:"保重。"
"该保重的是你们。"王夙难得露出担忧的神色,"北境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
墨玉检查着马鞍上的装备:"放心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沈砚最后一个上马,回头看了眼生活了数月的小竹舍,眼中闪过一丝不舍。黛玉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安宁的避风港了。
马蹄踏碎晨霜,三人向着北方进发。途经一处高地时,黛玉勒马回望。晨光中的琅琊山云雾缭绕,宛如仙境。山腰处,一个小小的身影仍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走吧。"沈砚轻声道,"我们一定会回来。"
旅途漫长而枯燥。越往北行,景色越发荒凉。官道两旁的树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灌木和的岩石。寒风如刀,即使裹着厚厚的斗篷,仍能感受到刺骨的冷意。
这日傍晚,三人寻了处背风的山坳扎营。墨玉去猎些野味,沈砚生火,黛玉则取出心灯灯笼挂在帐篷前。
灯笼在暮色中发出柔和的青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黛玉望着那光芒出神,忽然发现灯罩上的花纹似乎在缓缓流动,组成新的图案。
"沈砚!快看!"
沈砚凑近观察,眉头渐渐舒展:"是地图!"他指着变幻的纹路,"这里是我们现在的位置,而这条线...应该就是通往雪霄峰的路线。"
灯笼的光突然增强,映得两人脸上光影交错。黛玉发现沈砚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衬得眼眸越发深邃。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目光。
"没什么。"黛玉慌忙低头,"只是...想起清瑶的记忆里,你也经常这样研究古籍到深夜。"
沈砚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着灯罩:"那时候你总爱在旁边捣乱,一会儿问东问西,一会儿又睡着了..."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两人都意识到这种回忆有多么亲密。火光噼啪作响,帐篷内的温度似乎升高了几分。
"肉来了!"墨玉的大嗓门打破了这一刻的暧昧。她拎着两只野兔掀开帐帘,满身是雪,"外面雪越下越大,明天得赶早...咦,你们脸怎么这么红?"
黛玉急忙转身去整理行装,耳边听到沈砚干咳一声解释是火烤的。墨玉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决定不再追问。
夜深人静时,黛玉躺在帐篷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隔壁帐篷传来沈砚均匀的呼吸声,莫名让她心安。手中的晶石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她即将面对的挑战。
这一次,她不再害怕那些记忆。因为无论前路多么艰险,至少此刻,她不是孤身一人。帐篷外,那盏心灯在风雪中静静燃烧,光芒穿透黑暗,照亮了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