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的指尖在白大褂口袋里无意识地蜷缩成小团，那细腻的触感，仿佛能感知到口袋里布料的纹理。
顾明渊停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笔挺的西装领口处，银灰色领带夹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冷光，如同他此刻紧绷的下颌线一般冷峻。
周律师先递上名片，修长的指尖捏着硬壳纸的边缘，动作带着职业性的稳妥："林医生，我是周清，明渊的大学室友，现在在恒信律所执业。"
林晚秋接过名片时，触到对方掌心温热的温度，那股热度顺着指尖传来，这才注意到顾明渊的右手正攥着西装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喉结动了动，低沉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带着一丝压抑："晚秋，我知道你一首不肯听我解释。
但有些事不是我不说，是当年......"他突然顿住，看向周清，"还是你来说吧。"
周清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文件，最上面是张泛黄的信纸复印件。
林晚秋瞥见信头的"顾明渊母亲住院通知书"几个字，心跳漏了一拍，她的
六年前那个暴雨夜，她站在顾明渊家楼下等了三小时，雨水打在身上，冰冷刺骨，最后只等来他发的分手短信："我要去北京读研，我们不合适。"后来她才知道，他根本没去北京，而是留在本地消防支队当实习生。
"林医生，六年前七月十五，顾伯母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市一急诊。"周清翻开文件，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那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明渊当时刚通过消防支队考核，但培训期不能请假。
他求遍所有能联系的人，最后找到我帮忙协调医院。"她推了推眼镜，"你那天在楼下等他的事，他后来跟我提过。
他说他站在病房窗户边，看着你在雨里来回走，手中的手机因为攥得太久而发烫，可伯母的监护仪一首在发出尖锐的响声......"
林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流露出一丝思索。
记忆突然涌上来：那天她抱着亲手烤的栗子蛋糕，雨水顺着伞骨砸在蛋糕盒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甜腻的奶油混着雨水渗进纸盒，那股甜腻的味道此刻在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
她打了十七通电话，前九通占线，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让她的心愈发焦急，后八通关机，无尽的等待让她感到绝望。
最后收到短信时，她蹲在雨里撕蛋糕盒，糖霜混着眼泪糊了一脸，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分手短信是我帮他发的。"周清的声音轻了些，带着一丝愧疚，"他怕自己说出口会反悔，又怕你担心伯母的病情。
后来伯母情况稳定，他想找你解释，可你己经去了上海读博。"她抽出一张缴费单，"这是当年住院部的监控记录，七月十五晚八点到十点，顾明渊确实在病房守夜。"
林晚秋的视线落在监控截图上。
画面里的顾明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T恤，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正握着老人的手往唇边送。
那双手她再熟悉不过，从前总爱揉她的发顶，后来在消防训练时磨出薄茧，此刻却轻得像怕碰碎玻璃。
"还有这个。"周清又递来一本笔记本，封皮是林晚秋大学时送他的星空贴纸，那闪烁的星星贴纸仿佛还带着当年的温度。
林晚秋指尖发颤，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笔记本。
她翻到第一页，墨迹晕开一片，是刚劲的钢笔字："晚晚今天去上海了，我在机场高速追了三公里，警车差点把我截停。
她坐的航班是MU512，14:20起飞，我在停车场坐到14:25，看云把飞机吃掉。"
走廊里的风轻轻掀起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下一页是消防出警记录旁的小字："今天救了个被反锁在厨房的小女孩，她哭着喊'叔叔'，像极了晚晚小时候迷路时拽我衣角的样子。"再往后，是张夹着的银杏叶，背面写着："市一院的银杏黄了，晚晚以前总说要捡最漂亮的做书签。"
林晚秋的睫毛颤得厉害，眼前的字迹渐渐模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听见顾明渊低哑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我不敢找你，怕你怪我当年不告而别。
后来你成了外科专家，我在新闻里看你给烧伤病人做手术，才知道你为什么选烧伤科——因为小时候你家楼下的烧烤摊着火，我没能及时把你拉出来，你胳膊留了道疤。"
他突然伸手，指尖悬在她右手臂外侧两厘米处，"你总说那疤不碍事，可我知道你夏天从来不穿短袖。
所以当支队接到医院的消防培训邀请时，我第一个报了名。"
林晚秋这才想起，三个月前医院突然组织的消防演练。
当时她被浓烟模拟器呛得咳嗽，那刺鼻的浓烟味道让她喘不过气，是个穿消防服的背影把她护在怀里，头盔面罩上凝结着水雾，却固执地用后背替她挡着模拟火焰。
后来同事说那是特勤站的顾队长，她只当是巧合。
"叮——"
走廊尽头的电梯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郑阿姨提着保温桶匆匆走来，她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看见林晚秋时眼睛一亮："林医生！
小吴能说话了！
刚才护士说他喊'疼'，虽然声音轻，但能发音了！"
林晚秋猛地抬头，眼底的水雾被惊喜冲散。
郑阿姨是吴患者的母亲，那孩子三天前在化工厂爆炸中被烧伤，全身70%面积Ⅲ度灼伤，送来时连血型都测不出。
她连续做了十六小时手术，顾明渊带着队员在手术室外守了整宿，说"等患者出手术室，我们再去下一个火场"。
"顾队长也在啊！"郑阿姨转向顾明渊，眼眶泛红，"要不是你们消防队来得及时，小吴根本撑不到送医院。
昨天他烧得说胡话，还喊'谢谢消防员叔叔'。"她把保温桶往林晚秋怀里塞，那温热的触感从桶壁传来，"这是我熬的南瓜粥，小吴喝了两口，说比医院食堂的甜。
林晚秋接过保温桶，触到桶壁的余温，那股温暖让她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顾明渊蹲下来帮郑阿姨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声音温和："阿姨，小吴能好转是林医生的功劳。
我们消防员的职责就是救人，您别跟我们客气。"
郑阿姨抹着眼泪走了。
林晚秋低头看保温桶，南瓜的甜香混着粥气飘出来，那香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像极了小时候顾明渊奶奶熬的甜粥。
那时他们住在同一个大院，她父母忙，总在顾家吃饭。
顾奶奶会往她碗里多舀半勺糖，说"晚晚这么瘦，要补补"。
"原来......真的是误会。"她抬头时，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泪，"我以为你......"
"我知道。"顾明渊伸手替她擦掉泪，指尖在她脸颊上停留了两秒，像怕惊飞蝴蝶，那轻柔的触感让她的心跳加速。
林晚秋没躲。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消防水管的粗粝，却暖得让她鼻子发酸。
走廊里的广播突然响起："外一科林晚秋医生请速到烧伤重症监护室，患者吴XX出现应激性溃疡出血。"
她猛地抽回手，白大褂下摆扫过顾明渊的西装裤，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我得去......"
"我送你。"顾明渊下意识跟上，走到楼梯口又停住，"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
林晚秋跑向ICU的背影被安全门截断。
顾明渊靠在墙上，低头看见自己掌心还留着她的温度。
走廊窗户透进的阳光里，飘着细小的尘埃，那尘埃在阳光中闪烁，像极了六年前那个暴雨夜，他隔着病房窗户看她时，玻璃上凝结的水雾。
"顾队。"周清收拾好文件，目光扫过走廊尽头，"刚才有个拿相机的人在拐角，可能是记者？"
顾明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蓝灰色衣角闪过安全门。
他没放在心上，低头翻出手机，把屏保换成刚拍的照片——林晚秋接过南瓜粥时，睫毛上还挂着泪，却朝郑阿姨笑了。
而此刻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赵记者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入手机。
镜头里，顾明渊替林晚秋擦泪的画面清晰得能看见两人交叠的影子，配文草稿己经打好："消防英雄与外科医生六年后再续前缘？
当年'分手疑云'竟另有隐情......"
她勾了勾嘴角，按下发送键。明天的娱乐版头条，应该会很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