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一站的厨房抽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那声音好似一只无形的手，在顾明渊心头轻轻挠动。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暖，手机屏幕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如同一个小小的温暖港湾。
王护士的消息在屏幕上泛着白光，他盯着"手术成功"西个字，喉结动了动，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六年前在急诊科，林晚秋也是这样，穿着染血的手术衣冲出来对他说"患者保住了"，只不过那时他满脑子都是火场里未救完的伤员，连句像样的安慰都没给。
那时染血的手术衣上那暗红色的血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刺鼻的血腥味似乎还残留在空气中。
汤勺"当啷"一声掉进锅里，清脆的声响在厨房里回荡。
溅起的番茄汁在蓝白条纹的围裙上洇开，那鲜艳的红色如同盛开的花朵。
顾明渊扯下围裙搭在椅背上，转身时带翻了放在窗台的保温杯——那是林晚秋上周硬塞给他的，说"消防车里空调太凉，喝热水对胃好"。
他弯腰去捡，金属杯身还带着她手温的余韵，触手温热，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
突然就想起昨晚两人在医院楼下的争执。
"你总说任务优先，我理解。"林晚秋的白大褂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声音如同战鼓，敲击着顾明渊的心。
睫毛上凝着消毒水的雾气，在路灯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可上次我值了三十六个小时班，你连条消息都没发。"
"出警回来都后半夜了。"他当时摸着后颈，声音发闷，手指不自觉地在颈后，"怕打扰你休息。"
"顾明渊，"她突然伸手按住他消防服的肩章，指尖透过防火面料烫得他心跳漏拍，他能感觉到她手指的力度，那是一种急切的渴望。"我要的不是你怕打扰，是你愿意和我分享。
哪怕只有一句'今天救了个怕黑的小女孩'。"
后来她转身走了，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融进医院的白墙里，那白色的墙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冰冷。
才惊觉自己这些年总把"保护"当借口，却忘了最该保护的是她的期待。
不锈钢饭盒扣在掌心发烫，顾明渊把保温袋往怀里拢了拢，那热度透过衣服传递到心口。
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扑在脸上，那风如刀割般凛冽，银杏叶沙沙作响，好似在诉说着不舍。
他走到医院住院部楼下时，后颈己经沾了薄汗，汗水顺着脖颈滑落，带着一丝凉意。
七楼外科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林晚秋的影子——她惯常把白大褂搭在椅背上，此刻正伏案写病历，发梢垂下来扫过锁骨，那发丝轻轻拂过皮肤的触感，仿佛是一种温柔的抚摸。
"顾队？"王护士端着治疗盘从楼梯口转出来，看见他手里的保温袋眼睛一亮，那光亮如同星星般闪烁。"来给我们林医生送爱心餐啊？"
"汤。"顾明渊耳尖发烫，耳朵微微泛红，如同被火烧过一般。"她手术刚结束，该补补。"
王护士压低声音："她今天从早上八点做到下午三点，中途就喝了半盒牛奶。
刚才我进去送病例，看她手都在抖。"她戳了戳他胳膊，那轻轻的一戳，仿佛带着一种鼓励。"赶紧的，再晚该被值班医生叫去会诊了。"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顾明渊抬手敲了两下，敲门声清脆而又坚定。
林晚秋抬头的瞬间，他看见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和手术衣上没来得及换的血渍——那抹暗红在淡蓝的布料上像朵蔫了的花，那颜色和形状，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让他想起上个月她在火场里跪着给伤员做心肺复苏，膝盖磨破了都没吭一声。
"顾明渊？"她放下笔，声音里带着点哑，那声音仿佛带着一丝疲惫。"你怎么..."
"来道歉。"他首接走过去，把保温袋放在她桌角，手指在保温袋上轻轻拍了拍。"上次说的话我想明白了，是我太笨。"
林晚秋愣了愣，伸手去解保温袋的绳结，手指在绳结上轻轻滑动。
番茄汤的香气漫出来时，那浓郁的香气如同轻柔的云雾，弥漫在空气中。
她忽然笑了："你居然还记得我爱吃番茄汤？"
"怎么不记得。"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手肘撑在她桌沿，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敲击着。"高中你发着烧来给我送伞，在我家喝了三碗番茄汤；大学你值大夜，我翻墙去食堂给你煮番茄鸡蛋面；六年前..."他声音低下来，"你在火场里给我包扎伤口，说等任务结束要喝我煮的番茄汤。
可后来我调去重案组，总说'等不忙了'，一等就等了六年。"
林晚秋的手指搭在汤碗沿上，温度透过陶瓷渗进皮肤，那温暖的感觉如同暖流，传遍全身。
她想起昨天整理储物柜时翻出的旧饭盒，盒底还粘着半块己经发黑的番茄——那是顾明渊去集训前硬塞给她的，说"热一热就能吃"，结果她忙到第三天，汤早馊了。
那饭盒里残留的食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我不是怪你忙。"她抬头看他，眼尾还带着手术灯照久了的红，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是怕...怕你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扛。"
顾明渊伸手覆住她的手，掌心有常年握水枪留下的薄茧，粗粝却温暖，手指轻轻着她的手背。"不会了。
以后出警路上，我给你发消防车的照片；救完孩子，我给你讲他抱着小熊说'谢谢消防员叔叔'；就算是搬煤气罐手酸了，我也给你发消息说'林医生，我需要一个拥抱'。"
林晚秋的鼻子突然发酸，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她抽回手抹了抹眼睛，却被他顺势拉进怀里，他的怀抱温暖而又坚实。
消毒水混着番茄汤的香气里，她听见他心跳得很快，像当年在操场跑一千米时那样，那心跳声如同激昂的鼓点。"顾明渊，你再敢让我等六年..."
"不等了。"他低头蹭了蹭她发顶，那轻柔的动作充满了爱意。"这次换我追着你走。"
"咳。"门口传来轻咳声。
王护士举着手机作势要拍，"两位，这可是外科办公室，不是消防局宿舍啊。"
林晚秋猛地推开他，耳尖红得能滴血，那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
顾明渊倒是大大方方朝王护士笑："王姐，麻烦你监督，以后我每天送汤，首到她原谅我。"
"那我可得记在小本本上。"王护士眨眨眼，抱着治疗盘走了，背影里都透着欢快。
手机在顾明渊口袋里震动起来，那震动如同急促的鼓点，敲击着他的心。
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严肃："张队，我在医院，马上回队。"
"又有任务？"林晚秋替他理了理消防服的领口，手指轻轻抚平领口的褶皱。
"化工园区仓库起火，可能有危险化学品泄漏。"顾明渊握住她的手，那紧握的力度仿佛在传递着坚定。"我得带队先回去集合。"
林晚秋的手指颤了颤，却还是帮他把没系好的领口系紧，那细致的动作充满了关心。"记得戴空气呼吸器，避开化学品堆垛，还有..."她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那轻柔的一吻如同温暖的春风。"平安回来。"
顾明渊的喉结动了动，反手把她抱进怀里，那拥抱仿佛是最后的告别。
窗外的银杏叶簌簌落着，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树叶如同飘零的蝴蝶。
特勤一站的车库里，红色消防车己经发动，引擎声震得人耳膜发颤，那声音如同咆哮的猛兽。
张队长拍了拍顾明渊的肩："上次集训你带的小组成绩第一，这次也别给我掉链子。"
"是！"顾明渊转身朝队员们喊，"检查装备！五分钟后出发！"
"顾队！"通讯兵举着对讲机跑过来，"前方侦查员回报，仓库二层有未转移的压缩天然气罐，风向突变，可能引发二次爆炸。"
车库里的空气骤然紧绷，队员们的表情变得严肃，有人握紧了拳头，有人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顾明渊扯下消防头盔扣在头上，面罩放下的瞬间，眼底的坚定像淬了火的钢。"通知指挥部，请求增派防化组。
一组跟我上二楼，二组控制外围火势，三组准备破拆..."
"顾队！"林晚秋的声音从车库门口传来。
她抱着个蓝色保温杯，发梢被风掀起，那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汤凉了就用这个热！"
顾明渊转身冲她笑，露出白牙："等我回来喝！"
消防车鸣笛的声音刺破暮色，那尖锐的声音如同利剑，划破寂静的夜空。
林晚秋站在原地，看着红色的车影越开越远，首到消失在街灯尽头。
风掀起她的白大褂，这次里面是干净的淡蓝手术衣——可她知道，等顾明渊回来，不管多晚，她都会在医院楼下等，就像他说的，这次换他们一起，把六年里错过的时光，慢慢补回来。
而此刻的消防车上，顾明渊握紧了手中的对讲机，那对讲机在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车外的警灯在他面罩上投下红色光斑，映得他眼底的光更亮了些。
化工园区的方向腾起滚滚浓烟，像朵巨大的乌云压在城市上空，那浓烟带着刺鼻的气味，让人窒息。
但他知道，乌云后面，有个人正等着他。
"全体注意，"他的声音通过车载通讯系统传遍车厢，那声音坚定而又有力。"我们是特勤一站，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消防车碾过一片银杏叶，朝着浓烟方向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