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海鲜市场飘着咸腥潮气，冰块撞击泡沫箱的声响混着货车引擎的轰鸣。苏燃套着满是鱼鳞的胶围裙，杀鱼刀在指间转了个花，刀刃映出她眼底的冷光——这把十八公分的不锈钢刀，是她今早从鱼摊老板娘手里“借”的，刀柄还缠着老板娘女儿的粉色皮筋。
“顾老板，您要的黄花鱼最新鲜。”她压着嗓子冲斜对角穿蓝布衫的顾淮之喊，后者正蹲在装满蛏子的塑料盆前，指尖无意识地着脖颈处的船锚状旧疤。三天前在疗养院逃脱时留下的擦伤还渗着血，此刻却被他用鱼贩常用的碘伏随意抹过，混着鱼腥气。
目标人物出现了。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踢开挡路的泡沫箱，首奔二楼海鲜加工区。苏燃冲顾淮之使眼色，后者起身时顺手往裤兜塞了把剖蟹钳——那是从卖帝王蟹的摊位顺来的，钳口还沾着未刮净的蟹壳碎。
二楼包间飘出劣质香烟的味道。苏燃推门进去时，男人正把脚架在油腻的桌子上，手机屏幕亮着转账记录。“李哥是吧？”她把杀鱼刀剁在砧板上，刀刃没入冻硬的带鱼段，“我们想聊聊‘北海之锚’的货。”
男人的瞳孔骤缩，手摸向腰间。顾淮之突然从身后扣住他手腕，剖蟹钳的尖齿抵住肘弯麻筋：“上个月码头沉了三箱冻虾，报关单上写的却是消防器材。李哥，您说巧不巧？”他的声音混着海鲜市场的嘈杂，却像冰块般砸在对方神经上。
“你们是谁？”李哥额角冒冷汗，视线扫过苏燃胸前晃动的工牌——那是今早花二十块从废品站买的，还沾着虾酱。苏燃抽出刀，刀刃刮过带鱼骨发出刺耳声响：“我妈十年前在‘07号’货轮当翻译，您说我是谁？”
关键词奏效了。男人的喉结滚动，腕间露出半截船锚纹身——和母亲账本上的图案一模一样。顾淮之的拇指按在他纹身边缘，那里有道浅疤，像是被铁链勒过的痕迹：“1998年冬天，您跟着苏明船长跑过远东航线吧？船上的‘冻虾’，其实是夹在消防栓里的海洛因。”
李哥突然发力撞向顾淮之，后者早有防备，借势将他按在沾满鱼鳞的墙上。苏燃的刀己经抵住他腰眼，不是致命处，却恰好能划破皮层：“我们只要账本。”她说着，刀尖轻轻旋转，血腥味混着冰柜的寒气涌上来，“您藏在三文鱼腹里的黑账，还是藏在帝王蟹腮帮里的U盘？”
男人僵住了。顾淮之从他口袋摸出钥匙，抛接两下：“海鲜市场的冷库钥匙，第3排第7号柜——和您纹身编号一样。”他冲苏燃点头，后者收刀时顺手在围裙擦了擦，刀刃上的血珠混着鱼鳞，像极了母亲账本里的红墨水渍。
冷库的铁门推开时，一股腐臭混着冰气扑面而来。顾淮之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冻成冰坨的三文鱼——每一条鱼腹都被剖开，塞着防水文件袋。苏燃蹲下身，指尖划过袋上的俄文标签：“1998年11月，第17批货，收货人СУ-МИНГ。”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李哥不知何时挣脱束缚，抄起冻带鱼砸向苏燃后颈。她本能侧身，杀鱼刀脱手飞出，刀柄上的粉色皮筋在黑暗中划出弧线。顾淮之转身时己经晚了，只能用肩膀硬生生接下这一击，旧疤处的皮肤裂开，血珠滴在冻鱼上。
“顾淮之！”苏燃爬起来时，顾淮之己经用剖蟹钳卡住李哥手腕，膝盖顶住他后心。她捡起刀，刀刃抵住对方眼皮：“最后一次机会——还有谁参与了当年的走私？”
李哥盯着刀刃反光，突然笑了：“苏明的女儿？你以为账本能扳倒他们？当年在甲板上，你妈可是亲眼看着那些货被装上船——”话没说完，顾淮之的钳口突然收紧，他痛得闷哼，“去问码头的老陈头，他知道‘07号’沉货的事……”
冷库外传来脚步声，杂乱的男声带着外地口音。顾淮之踢翻堆在门口的冻鱿鱼，冰块滚落堵住门缝：“拿账本，走侧门。”苏燃抓起两袋文件塞进围裙，杀鱼刀再次剁进李哥脚边的冻鱼块——这次离脚趾只差半公分。
凌晨五点的天光刚爬上市场顶棚，苏燃和顾淮之混在批发的商贩里往外走。她的胶鞋踩碎冰块，围裙下的文件袋硌着腹部，顾淮之的手按在她腰间，借遮挡之势查看身后追兵。
“你的伤。”苏燃忽然停步，盯着他颈侧渗血的疤。顾淮之扯下脖子上的蓝布衫，随便缠了两圈：“老伤了，当年在海军陆战队拖曳缆绳，被船锚勾住——”他忽然顿住，视线落在苏燃攥紧的文件袋上，封口处露出一角照片，正是母亲站在“07号”货轮前的留影。
远处传来警笛声。苏燃把文件袋塞进卖蛤蜊的泡沫箱，冲顾淮之眨眼：“老陈头，码头西南角修渔网的？”顾淮之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着布衫下的疤痕——那道疤的形状，竟与“07号”货轮的船锚标志分毫不差。
海鲜市场的早市渐次热闹，杀鱼刀剁在砧板上的“咚咚”声此起彼伏。苏燃望着摊位上堆积的鱼头，突然想起父亲教她辨认走私货物的口诀：“冰鲜底下藏铁盒，鱼鳞缝里找批号。”而此刻，藏在三文鱼腹里的账本，正随着泡沫箱漂向市场出口，像极了二十年前那艘沉没在远东的货轮，终于要浮出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