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筝和乔馨白终究留了条命。
只是乔馨白冻成了傻子,华筝的腿冻坏截了肢——两人终究是自食恶果。
涂宁在医院做了半年多的康复治疗,勉强能坐起来,就急着出了院,去疗养院接了华筝和陈维政出了国。
至于去了哪,没人知道。
当然,这是后话。
段一成把苗小桐送回医院,自己回了云升。
B.T与裴氏光宇敲定战略合作意向这事在业内传开,急得段书珩像热锅上的蚂蚁,给段一成打了无数个电话,催他回公司。
*
裴家。
裴老太太己九十高龄,自老爷子过世后便移居乡下,不问世事。
可前几日无意中看见裴文俊的八卦新闻,忍了一天,终于坐不住回了京。
“妈,您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好,儿子这就过去看您。您这跑来跑去,多辛苦啊。”
“是啊妈,我们正打算这周末过去看您呢。”常云也忙应声。
老太太满头白发用根旧木簪松松挽着,额角眼角爬满细密的皱纹,眼神却透着温和沉静。
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薄裳,领口袖口磨出了毛边,倒浆洗得干干净净,衣襟上一枚铜扣氧化得发乌,瞧着素净得很。
一旁照顾她的方妈笑着解释:“老太太难得见孙少爷上了新闻,想孙子了,所以想回老宅住些日子。”
裴家老夫妻当年生了两子一女。
大儿子便是裴敬贤,二儿子两岁时不慎失踪,小女儿早年出了国,在国外定居,一年也就回来一两趟。
而裴敬贤夫妇,只有裴文俊这么一个儿子。
老太太向来简朴,却极疼这个孙子。
方妈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
唯独裴敬贤抿着唇,没笑。
扶着老母亲坐下,他解释:“阿俊这两天公司忙,没在家等您......”
以此为借口回京的老太太扬手打断他,拧眉问:“和阿俊一起上新闻的小姑娘,是他女朋友?”
常云赶紧摆手:“妈,那丫头有爱人的。”
老太太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脸上那股凝重劲儿才松快了些。
赵妈端来茶,方妈接过去试了试温度才递上,笑着劝:“您别急,孙媳妇总会有的。”
方妈是老太太的远房侄女,丈夫早逝,一辈子无儿无女,一首跟在老太太身边。
老人家心里揣着什么念头,她比谁都清楚。
方妈的话藏着几分深意,常云终于听出了不对劲。
老人家从前哪怕老爷子在世时,也极少过问家中晚辈的事。
当年小姑姐要在国外嫁人,老爷子和裴敬贤都反对得厉害,问她的意见,只淡淡一句:“随她去吧,她的缘她的果,让她自己受着。”
最后老爷子也只能无奈应允。
后来儿子要和世家联姻,问她的意思,仍是那句:“姑娘是个好的就行,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她总是这般云淡风轻,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因果。
可家里人都知道,老太太心里一首牵挂着一个人——她两岁就走失的小儿子,这份挂念,缠了她一辈子。
“那个姑娘……模样瞧着周正,不知能不能让我见见?”
常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裴敬贤。
老太太和老爷子都是经受过战争的老革命、老干部,都有军衔在身。
要是让那些老伙计知道老太太回了京,家里的门槛怕是都要被踩破。
可她现在竟说,想去见个晚辈?
裴敬贤倒没那么惊讶,略一思索,点头道:“您先歇歇,我问问阿俊。昨天听他说,小桐那孩子前几天下大雨淋着了,感冒住院了,您这去怕是……”
老太太听说孩子住院,问了些情况,便没再坚持。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可下午的时候,裴文俊一知道奶奶回了京城,连忙放下手头的事回了家。
听到老太太想去看看苗小桐,他虽有些诧异,却没多犹豫就应了。
这会苗小桐刚从B.T回来,还在为段一成竟是B.T总裁而震惊,病房门就被敲响。
抬眼望去,正见裴文俊扶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来。
来之前,裴文俊特意给她打过电话,却半句没提会有位老人同来。
眼前的老人瞧着十分慈和,眉眼间的轮廓温温润润,苗小桐望着望着,心头猛地一跳 —— 恍惚间,竟在她脸上看到了几分苗义昌的影子。
刚才还愣着的她,陡然鼻头一酸,眼眶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
老太太吓了一跳,人还没坐下就赶紧安慰:“这丫头是哪不舒服了?奶奶抱抱。”
奶奶?
苗小桐脑子 “嗡” 的一声,盈满水雾的眼睛猛地睁大。
裴敬贤那句 “我小时候也在南城待过” 突然在脑子里炸开。
南城?奶奶?
一个念头像破土的芽,猛地撞进心尖,呼之欲出!
可她又怕太过唐突,被当成想攀高门的人。
只好咽了咽口水,轻声道:“您好,奶奶,我没事。”
“诶诶诶……”老太太高兴的应着。
裴文俊给两人做了介绍。
又搬来椅子,老人却抬腿坐到床边,拉起苗小桐的手轻轻拍着:“乖孩子,感冒好点了吗?”
苗小桐这才想起自己还病着,忙去拉开抽屉拿出口罩戴上。
老太太温和地笑了,伸手把她脸上的口罩缓缓摘下来,细细端详着她的脸——孩子脸型小巧,一双漂亮的狭长凤眼,眼尾微微上扬,目光清亮。
不知不觉间,苗小桐的模样竟与记忆里两岁的小儿子的模样重叠了。
她的小儿子叫裴敬德,“德”字取自《周易》“厚德载物”,意为品德高尚者能承载万物,这是他们夫妻对小儿子的期许。
前几天晚上看到照片时,光线昏暗看得不真切,可方才这丫头抬头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儿子走失前,也曾这样仰起脸望着她,奶声奶气地喊“妈妈,糖”,小手伸得老高,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落满了星星。
老太太的眼眶渐渐也湿了。
她下意识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苗小桐白净的脸颊,喃喃道:“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