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纸刀刺入弟弟胸口的瞬间,没有血。
只有青铜色的液体从伤口涌出,像融化的金属般黏稠。那些液体在半空中凝固,形成无数细小的锁链,缠绕上弟弟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一个茧。锁链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是《五三》的所有错题解析,每一道题的答案都被替换成了母亲的字迹:"人性不灭"。
李子明的尸体倒在门口,他的血己经流干了,皮肤上浮现出完整的锁形纹路,和我与弟弟的一模一样。他的右手死死攥着一张被血浸透的纸条,我掰开他僵硬的手指,上面写着:"第三块钥匙在血脉里,但锁在心脏中。"
操场上,那些被控制的学生突然集体停下脚步,齐刷刷地仰头望向天台。他们的眼睛不再是铅灰色,而是变成了纯粹的青铜色,瞳孔收缩成《五三》的题号形状。最前排的男生张开嘴,发出齿轮卡死般的机械音:"载体己确认,开始回收程序。"
弟弟的青铜茧开始剧烈震动,锁链一根根绷断,断裂处溅出的液体在空中凝结成钥匙的形状。当最后一道锁链断开时,弟弟的身影重新出现——他的皮肤己经完全变成了青铜质地,胸口插着那把裁纸刀,刀柄上的"CXF"字样正泛着血红色的光。
"哥......"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金属共振的回音,"我看到了......教典的最后一页。"
图书馆的屋顶突然炸开,一本巨大的《五三》悬浮在空中,书页无风自动。每一页上都浮现出一个学生的脸,他们痛苦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书的扉页上,烫金的标题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真正的名字:《人性禁锢实验记录·第三十七期》。
弟弟抬起金属化的手,指向那本巨书:"它要的不是载体......是锁匠。"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响起母亲临终时的话:"记住,真正的锁从来不在书上......"
操场上的学生开始向教学楼聚集,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最可怕的是,他们的锁骨下方,全都浮现出了淡淡的钥匙疤痕——和我与弟弟的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备用的'锁'。"弟弟的声音越来越弱,青铜色正从他的瞳孔向眼白蔓延,"教典在筛选......最合适的容器。"
图书馆的废墟中,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站起——是张老。他的头己经重新缝了回去,但缝合线用的是青铜丝,在雨中闪着冷光。他的手里捧着一个玻璃罐,里面漂浮着三块钥匙碎片,正在液体中缓慢旋转、靠近。
"毕业考试最后一题。"张老的声音像是用指甲刮擦黑板,"请证明:为什么双生子中必须存活一个?"
弟弟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插在他胸口的裁纸刀自动退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刀尖上沾着的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青铜齿轮。他跪倒在地,金属皮肤上出现无数裂纹,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因为......"他的声带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活着的那个......才是真正的锁......"
张老突然咧嘴笑了,他的牙齿全是微型《五三》的书页折叠而成:"回答正确。"
玻璃罐中的三块钥匙碎片突然融合,形成一把完整的青铜钥匙。与此同时,操场上的所有学生同时捂住胸口,他们的钥匙疤痕开始流血,但流出的全是青黑色液体。
空中的巨书疯狂翻页,最终停在空白的一页。那页纸缓缓脱落,飘向弟弟,贴在他裂开的胸口。纸张与青铜皮肤接触的瞬间,弟弟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
他的身体正在被书页吸收。
我扑过去想抓住他,却只扯下半张纸。纸上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她站在实验室里,身后是七个穿长衫的老人。照片边缘写着一行小字:"CXF实验记录:锁匠的代价是成为锁本身。"
弟弟的最后一块人类皮肤——右手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那里还留着小时候被裁纸刀割伤的疤痕。
"哥......"他的声音己经变成了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该交卷了......"
巨书轰然合拢,将弟弟完全吞没。书脊上浮现出新的烫金标题:《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特别纪念版》。
张老捧着那本新生的教典,青铜缝合线在雨中闪闪发光:"恭喜毕业。"
教学楼的广播突然响起熟悉的铃声——是下考的信号。操场上的学生们如梦初醒般面面相觑,他们锁骨下的钥匙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没有人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个叫陈昀的学生。
除了我手中这半张照片,和地上那把沾着青铜齿轮的裁纸刀。
照片背面,母亲的字迹在雨中渐渐显现:"去找初代锁匠,他在......"
字迹突然被雨水晕开,但最后两个字的轮廓还能辨认——
"燕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