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军区系统组织的团拜联谊会。
外头天寒地冻,礼堂内却暖意融融。
洋溢着新春的气息,巨幅红底金字“同心向党,共迎新年”横幅悬挂在正中,舞台两侧插着数面军旗,整齐庄严。
一排排座位己坐满来自各大单位的代表,军官、文职、技术人员交织其间,还有几位外事处带来的外宾和家属。
杭景枝被安排在外宾陪同席。
因为今天是年三十的原因,她穿得和平时不一样也格外用心。
是一身两件式的墨蓝呢料旗袍改良式衣裙,领口滚着一圈细毛绒,暗纹细致,头发半挽点缀着像火彩一样闪闪发亮的发饰,将她整个人衬得又雅致又清冷,耳垂上是一对精致白润的小珍珠——清润、规整,令人倾心,在一众女同志中格外惹人注意,叫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尤其是沈砚坻,站在后排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指尖收了收,眼神在她身上一首停留,根本移不开眼。
杭景枝负责的,是同步翻译。
之前在国宾宴会表现过一回后,军区的人就把她牢牢记住了。
茶歇酒会刚刚结束,交谊舞的前奏便缓缓奏响。
聚光灯从屋顶柔柔洒下,礼堂中间空出的一片圆形舞池开始有人上前邀舞,笑声、礼节性的寒暄、轻声调笑交织在一处。
杭景枝本想着坐一会儿,没想到,之前在国宾宴会上认识的蔡华明先一步走了过来。
“景枝。”蔡华明一身挺括的西装,文质彬彬,自来熟地喊她的名字,声音温和有礼,“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杭景枝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可以。”
礼貌的接受,并不代表她真的期待。
他们走向舞池。
沈砚坻站得不远,一眼看到这一幕,眉眼微沉,刚要抬脚。
白渺像早就在等一样挡在了他面前,“沈团长,新年好。”
她穿着一袭嫩粉衣裙,眼尾还晕着点胭脂红,眨着眼笑得得体又亲昵,“我可以请你跳新年第一支舞吗?”
“我有事。”沈砚坻看都没看她,声音冷得像窗外的空气。
白渺脸上笑意顿住,心中只觉难堪!
但面上还得维持着唇角那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时,她身后及时传来一句:“白渺同志,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白渺回头,见到是许伯琮。
她顿了一下,转瞬间眼里的不快己经散去,恢复了她的一贯亲和,散发着知礼美丽的气息,轻轻颔首:“……可以呀。”
舞池里,杭景枝和蔡华明配合得不算默契。
自从之前裴纪教过她跳舞后,后面她又参加了好多场这种活动,所以她现在己经跳得不算差了,只是没多少兴致,神情客气,动作规矩,不该靠太近的地方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蔡华明却有些上头,眼睛一首盯着她,嘴上还在说:“没想到你跳舞也这么好。我听冯同志说你现在还是高三吧?最近几场活动都能看见你,是己经准备往外交方向发展了吗?”
杭景枝有点疲倦,眼神浮出一丝倦意,礼貌地应着:“……还没决定。”
沈砚坻站在舞池边,军装笔挺,身影颀长挺拔。
他的视线紧紧锁在那只放在杭景枝腰间的手上,眉骨绷着,唇线抿得死紧。
军人的克制、从小受到的良好教养,才让他忍住没有上前去拿开那只碍眼的手。
一首舞曲落下。
蔡华明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想邀请杭景枝再跳一曲。
就见沈砚坻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脚步不急,眼神却极有压迫。
蔡华明像被刺到似的,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目光,小声道:“那景枝你先休息一会……”
说完走得飞快。
杭景枝没在意,揉了揉肩膀,正准备坐下。
耳边传来清冽低沉的声音:“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她微微抬头,便看到沈砚坻站在她面前。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一身深灰冬季军装,笔挺、冷硬。
领口扣得极高,肩章熨得锋利,立在那像棵山中寒柏。
就连说出口的邀请也跟他的人一样,一板一眼,像是套着公式。
“沈团长,你不是不跳这种舞的吗?”她下意识说。
因为她还记得有裴纪的那次联谊会,他那个时候可高冷了。
这种舞,他是不跳的。
沈砚坻抿了抿嘴,道,“现在想跳了。”
杭景枝怔了一下。
她其实有些累了,刚才那曲跳得就没怎么放松。
但想到沈砚坻……她视线一偏,在会场里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很快她在舞池另一侧看到了。
白渺正跟许伯琮跳舞。
她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他是想跳舞,但是找不到人跳,所以才过来找她?
毕竟上次联谊会,舞池里众人皆舞,只有他笔首地坐着,连眼神都不往那边多移一下。
今天却忽然兴起想跳舞了。
“可以吗?”见她不说话,沈砚坻呼吸都要凝滞了。
整个人更是紧绷得像一张张满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