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忽而转急，檐角坠下的水帘在青石板上砸出万千碎玉。
危铭志指尖轻抚钺刃，寒光映得他眉间朱砂痣猩红欲滴。
“你们当真要护他？”
林西郎双手紧握剑柄，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盯着危铭志，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谁？”
危铭志手中的子母钺在掌心旋转，划出一道银月般的弧光，随即被他稳稳收起。
"下次见面，你最好祈祷还有人能救你，辛舟伍。"
紫色袍角扫过满地狼藉，二十余死士随着他退入雨幕，靴底碾过水洼的声音渐行渐远。
林西郎手中长剑"当啷"坠地，后背重重撞在斑驳墙面上。
"合着我们是被他无缘无故卷进来的！"
墨羽剑尖凝着的雨珠坠在辛舟伍喉间，顺着绷带渗入昨夜未愈的伤口。
"解释。"
谢远仲的剑纹丝不动，剑身倒映着月光，将他眼底杀意染得愈发浓重。
辛舟伍指尖刚触到腰间短刀，咽喉处的寒意又深三分。
辛舟伍沉默地收起自己的武器，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
"罢了，"谢远仲手腕微沉，"还是首接杀了你比较好。"
辛舟伍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结果却被林西郎拦下来了。
“诶，且慢，恩人，你先听别人怎么说呀，万一别人有什么苦衷呢？”林西郎猛然扑来抱住持剑的手臂，剑尖堪堪停驻在动脉三毫处。
“苦衷？”谢远仲睨着采药郎涨红的脸，忍住想把他一起刀了的想法，将剑收起，“编我听你编。”
"危垣是危铭志杀的。"他哑着嗓子开口。
绷带边缘渗出新鲜血渍，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如毒蛇。
林西郎抱着竹筐不可思议地看向辛舟伍。
“若我没猜错，危垣是危铭志的父亲吧。”
“是的。”
林西郎怀中的药草簌簌落下几根，混着雨水泥浆黏在靴边。
谢远仲剑锋微偏，在辛舟伍颈侧刻下细长血线："继续。"
远处忽有惊雷碾过屋脊，辛舟伍的叹息几不可闻。
"他连胞妹都要灭口，我带着危铭珏逃出危府，却..."
话未说完，西南墙头骤然亮起火光，玄甲骑兵的铁蹄声震得瓦片簌簌作响。
谢远仲反手将林西郎扯到身后。
"拖延时间？"
他盯着辛舟伍闪烁的眼神。
油纸伞骨"咔哒"轻响，余倾泽踏着满地血水款步而来，朱红伞面在他眉眼投下诡谲暗影。
"谢大侠何必动怒？"
他指尖拂过断成两截的石锁。
谢远仲拦住抱着竹筐走向余倾泽的林西郎。
“你们两个暗算我们？”
余倾泽垂眉浅笑，额间的朱砂痣愈显妖冶。
“怎么能这么说呢。”
“毕竟我也是急忙的赶过来，却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辛舟伍重修将脖子缠好，走向余倾泽。
谢远仲不屑的笑了一声。
“解释。”
辛舟伍背对着谢远仲摊了摊手，给了余倾泽一个眼神，让他来解释。
余倾泽剜了辛舟伍一眼。
谢远仲点了点头，连说三个好，然后将林西郎手上的竹筐扔了出去。
墨羽剑嗡鸣未止，剑锋挑起的雨珠尚在半空凝成弧线，谢远仲腕间轻振，三尺青锋己擦着辛舟伍膝侧掠过。
剑气撕裂的不仅是他的衣摆，更将满地积水劈出三尺白浪，残破布料如折翼黑蝶坠入泥潭。
"这剑，"
谢远仲屈指弹落剑脊沾染的草屑，碎叶在雨中划出淡金轨迹。
"下次取的便是你项上人头。"
林西郎踉跄追着玄色衣角转身时，靴底黏连的湿泥在青石板上拓出凌乱印记。
他频频回望的眼神掠过辛舟伍渗血的颈侧，最终定格在余倾泽腰间螭纹玉珏——那物件正随着主人攥紧伞柄的动作，在绛红衣料间泛起阴冷的磷光。
待马蹄声彻底湮灭在雨幕彼端，余倾泽忽然扣住伞骨。
"东西呢？"
向前半步，朱红伞面倾斜着将辛舟伍笼进血色阴影里。
辛舟伍喉结滚动带起绷带褶皱。
"在危铭志那..."
尾音有些虚浮地上扬。
余倾泽冷眸盯着辛舟伍。
"你当谢远仲为何留你性命？"
他忽然逼近，"若不是两百玄甲骑正在三条街外待命..."
远处适时传来战马嘶鸣，惊雷般碾过残破院落。
辛舟伍嗤笑出声，拇指无意识着袖中刀柄
余倾泽平复了一下跌宕起伏的心情。
"那，粮草线索？"
"她不知道。"
辛舟伍舌尖舔过裂开的唇角，腥甜中尝到危府地牢霉变的稻草味。
余倾泽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广袖翻卷带起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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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林西郎盯着谢远仲收拾行囊的手。
那双手在三个时辰前还稳稳握着取人性命的剑，此刻却将粗布衣裳叠得方正齐整。
林西郎小心翼翼的看着谢远仲收拾着行李。
“我们接下来去哪？”
“危垣这条线索己经断了，去云溪，你不是想去云溪的。”
林西郎揣摩着谢远仲的心思，开口询问道：“这....这里的事不管了？”
"哐当"一声，樟木衣箱重重合拢，扬起经年累积的沉香气味，盖住了林西郎后半句话。
“管？拿什么管，本来就和我没关系，要不是被人摆了一道。”谢远仲深吸一口气，“反正危垣也死了，忘川典当铺的线索也断了，就此离开，也就不会被他们卷进来。”
林西郎有些犹豫。
“可是赈灾粮......”
“蠢货，赈灾粮一看就和危垣危铭志他们脱不了干系，”谢远仲忍不住了，还是决定骂他：“被人当枪使，还替别人操心。”
“你以为余倾泽那个老狐狸对于药草没留后手，让你上山采药。”
“不对，那他也应该不会算到我会出现在那里，而危铭志也很奇怪。”
谢远仲转念一想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辛舟伍的出现，明显就是阻拦他发现什么的，而危铭志因该是被辛舟伍带过来的，很有可能也不知道密道的存在，那么洞穴外面暗算他们的和危铭志的就不是一拨人。
照辛舟伍提供的线索，危垣己经死了，但是不是危铭志杀的有待考证。
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危铭珏。
与两边都存在关联的人。
林西郎看着陷入沉思的谢远仲，考虑许久还是出言打断道：“那恩人，我们还走不走了......”
“走，为什么不走。”
本就是无缘无故被卷进这场莫名其妙的硝烟当中。
林西郎还是有些放下不下，规劝道：“可是......”
谢远仲看着他。
“在江湖上，人不能有太多的同情心。”
“你如果硬要趟这摊浑水，到最后，我可不一定保的住你。”
“因为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江湖上面哪个不是老油条，没留下一些后手。”
“而且，如果你想活着见到邹娅的话。”
气氛凝重得如同一块沉甸甸的铅板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在开口说话。
突然，林西郎打破沉默，他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的眼神坚定，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内心深处在挣扎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