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交代,谁派你来的。”
男子垂眼看着自己脖子上架着的剑。
剑脊上墨绿竹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 你是谢远仲?”
谢远仲默言,眸光冷冽的看着眼前的人,将剑又贴近几分。
剑锋在喉结处压出血珠。
男子下意识的向后躲,声音沙哑。
“竹桑剑士,我没有恶意,我...我是来寻我家小姐危铭珏的。”
谢远仲顿然。
危铭珏,危府的大小姐,自幼便是府中明珠,千娇百宠集于一身。
然而,从阿伍的语气中,谢远仲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这位备受宠爱的大小姐,似乎己经失踪多日。
谢远仲蔑了那男子一眼,腕间轻旋,剑刃擦着动脉游走半寸。
男子见状,慌忙解释道:"我是小姐身边的小厮,名唤阿伍。"
他的眼神清澈见底,透着一股无辜至极的真诚。
谢远仲冷哼一声,缓缓收剑入鞘。
"你家小姐呢?"
阿伍捂了捂脖子上的伤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十天前,小姐突然失踪了。我...曾上报给老爷,但老爷并未理会。后来少爷得知此事,告诉我小姐在失踪前的十天里行踪不定,经常出入这附近。所以,我才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
这番话言辞恳切,感人肺腑。
失踪的大小姐,行踪成谜的老爷,举止怪异的大少爷,还有那神秘消失的赈灾粮......
这一切背后,必定隐藏着尚未被察觉的真相。
谢远仲将阿伍留在原地,踱步在房间里。
房间里面,因先前的打斗,现在显得有些凌乱不堪。
谢远仲来到了书架旁。
一般的密室最喜欢将机关藏在书架附近。
东敲敲西摸摸,机关是没找到的,倒是摸了一手的灰尘。
谢远仲微微蹙眉,略带嫌弃地擦拭着自己的手。
"喀啦——"
木架后的暗响令他脊背绷紧。
转身时,阿伍正缩着脖子站在三丈开外,染血的布条包裹着脖子。
少年讪笑着抬起右脚——他踩着的青砖己陷入半寸,裂纹如蛛网般爬满砖面。
谢远仲无语的垂着眉眼。
书架正向旁边移去,露出一条通往地下黝黑的小道。
阿伍松开脚下的机关随即便跟上谢远仲走进密室。
“呼~~”
谢远仲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火柴点亮。
而阿伍在腰封处掏了掏,拿出一个火把。
转手递给谢远仲。
谢远仲眉头蹙起,略微有些震惊,谁家出门还带火把啊。
阿伍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甬道石壁渗着水珠,火把光影将二人身影拉成扭曲的鬼魅。
不过几息,便走到密室了。
密室中放置着一张石床,还有一堆破败的书架。
谢远仲的指尖划过石床边缘。
不是冰凉的,就说明有人曾在这休息过。
阿伍则走到书架那边研究着,轻轻敲击着木架。
“那个,谢兄。”
谢远仲举着火把看过去,微微昂首,问他怎么了。
“这里......”阿伍的指节叩响书架,“空的,说明还有一条通往外面的通道。”
谢远仲向那边走过去,阿伍让看位置。
“我再去找找机.....关。”
话还没说完,剑光一闪,谢远仲手中长剑己然挥出,书架应声而裂。
这么莽的吗?
阿伍怔愣着,倒是没想过用武力硬破机关。
“走。”
言简意赅。
腐臭的气息在密道中翻涌,二人顺着密道向深处走去。
谢远仲举着火把走在前面,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阿伍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密道里只听到见轻微的脚步声和水滴滴下的声音。
这地方......"
阿伍刚开口想说话,就被谢远仲抬手制止。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前方一处拐角,谢远仲的瞳孔微微收缩。
面上的灰尘分布不均,有几处明显被人刻意抹平;墙砖的缝隙间,隐约可见金属的反光。
"退后。"谢远仲低喝一声。
阿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谢远仲反手将火把掷向自己。
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焦灼的弧线,阿伍下意识接住的瞬间,劈裂的书架后传来机栝咬合的脆响。
十八支淬毒弩箭从暗格激射而出,箭簇泛着幽蓝的光。
谢远仲见阿伍愣神,便拽着他的衣领向后倒退躲开暗箭。
弩箭擦着两人的衣襟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砖墙,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有点东西。”
谢远仲松开阿伍,目光在墙上的箭痕间游移。
这些弩箭的制式,是由精钢打造,箭簇上刻着细密的纹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东西。
阿伍瘫靠在一边墙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抬头看向谢远仲,火光中,那个男人的侧脸依旧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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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雨丝如淬毒的银针,穿透油纸伞面扎在舆图上。
余倾泽屈指划过天衡山走势,泥金绘制的堤坝标记正在他指腹下微微晕开——这加固的堤防,怕是熬不过今夜子时。
山洪撕扯着河床,天花在难民营中蔓生,本应该用来赈灾的官粮却在第一天消失于他人之手......
余倾泽沉着眸子,暗色翻涌,手指骨都不禁攥紧几分伞架。
要是让他知道谁在灾祸之时发不义之财,到时候一定要送他去都察院喝几天的茶水。
丝绸织成的衣物下摆己经被泥水打湿。
“报——!”
斥候从远处跑来,泥浆裹腿的跌跪在水洼里。
余倾泽沉声:“讲。”
“在天衡山下,寻到了危垣大人的尸体。”
闪电如一把锋利的巨剑,首首地劈开了厚重的云层。
“危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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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山上,某一山洞里面。
山洞深处,林西郎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哈了一口气,暖暖身子。
竹筐里的药材散发着苦涩的清香。
不知道村里怎么样了,想来采的这些药材应该也够了。
想着那些感染疫病的人有救了,林西郎不禁打心底的笑起来了。
“轰隆——!!”
雷声炸响的刹那,闪电如银蛇般撕裂天幕,将山涧照得通明。雨点砸在岩壁上,溅起的水雾模糊了视线。
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无法下山。
林西郎望着瓢泼大雨,喉结滚动——山下那些染疫的乡亲,怕是等不及了。
可是林西郎下山的心情急切。
东面的山势稍缓,虽然险峻,却是最快的下山路。
林西郎摸了摸腰间别着的药锄,紧了紧竹筐的背带,蓑衣上的水珠簌簌而落,深吸一口气,迈入了雨幕之中。
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乌云层层叠叠地压下来。
淅沥沥的小雨逐渐转变成豆大的雨点砸落,打在地面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转眼间,天地间被雨幕完全笼罩,视线变得极为模糊。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裹挟着雨水肆意横扫,吹得树枝疯狂摇摆。
远处的山峦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平日里秀丽的天衡山此刻变得阴森而神秘。
天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乱,墨色的乌云迅速翻涌、堆积,将大地压得喘不过气来。
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在压抑的氛围中仿佛酝酿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