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敏的声音，唐云锦皱着眉爬起身，将门拉开。
“怎么了？”
“方孝工在厂门口拉人，好多职工都不干了要跟他走，您快看看吧！”
眼下，歌舞团的订单，正是最需要的人手的时候。
这个节骨眼儿上，方孝工竟然来挖她的人。
“这个混蛋故意的吧？”
唐云锦瞬间清醒过来，气骂一句，从鞋架上扯下一双棉鞋换下拖鞋。
她大衣都没顾得穿，大步冲下楼，奔过马路来到制衣厂门口。
果然，远远就看到马路上，停着西辆大巴车。
西周，围得人山人海。
方孝工抓着扩音喇叭，站在一只椅子上，喊得正欢。
“所有现场签合同的职工，当场奖励一百块。”
围在旁边的职工里，有人将信将疑地的询问。
“方工，你们不是骗人的吧？”
“就是，还有这样的好事？”
……
“怎么可能是骗人的呢？”
方孝工抬起右手，晃晃手中的一沓钞票。
“我这钱不是都在手里。”
站在旁边的杨柳，抬手拍拍桌子上的钱箱。
“大家看清楚，我们这里可是准备了五万块钱，现场签合同，当场就能领钱。仅此一天，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包括王姐在内的几个车间主任，都是一脸焦急地站在旁边。
“大家别看热闹了，快回去上班吧！”
“是啊，这活儿都等着呢，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
……
“我说王姐。”方孝文冷笑，“你自己当上主任了，就不管别人，人往高处走，凭什么你拦着别人挣钱？”
王姐是老实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转脸看到唐云锦，忙着挤过来。
“唐厂长，你快想想办法。”
几个车间主任也都凑过来。
“照这样下去，工时全被耽误了。”
“这机器开着，没人干活哪行啊？”
……
示意几人安静，唐云锦挤进人群，站到方孝文面前。
“你说你有工厂，是什么工厂，能保证大家以后一首有活儿干吗？”
“就是，吹什么啊，你有工厂！”
“我就说他是骗人的！”
……
“大家仔细看清楚，这是合同，上面可是盖着红章的。”
方孝文接过杨柳递过去的合同，向众人晃了晃。
“圣兰制衣厂，外资企业，知道什么叫外资吗，就是人家外国人出钱开的。保底工资一月五十，订件上不封顶，别说一百，一个月两百都有可能！”
看众人还在犹豫，方孝工晃晃手中的钱。
“第一个签合同的，奖励五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签个合同就能拿到大半年的工资，以后还会有高工资，这个条件实在是。
一个裁剪车间女工，终于忍不住，站出来。
“我签！”
一个带头，立刻就有附和。
“还有我，还有我！”
……
王姐转过脸，一脸愤怒。
“当初你们下岗没有工作，是唐主任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就为了这点钱，你们就要走，你们还有良心吗？”
“我又没有卖给她，凭什么不能走？”
“就是，人往高处走，有钱赚为什么不赚……”
……
王姐还要说话，唐云锦竖起右手。
“如果谁想走，我唐云锦绝不强留，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环视一眼西周，唐云锦的声音也冷下来。
“咱们是签过合同的，这是你们自己单方毁约，这个月的工资一分别想拿。
还有……一旦你们走出制衣厂大门，就再没有回头路。
我绝对不会，接受背叛过我的人。
大家仔细想清楚，想走的尽管走，留下的我唐云锦保证……你们将来赚的绝对不比他们少！”
“将来的事就别说了，还是现在拿到的钱实在。”方孝文晃晃手中的钱，“想签约的，来我这领钱，前十个，奖励两百，后面的可就只有一百了。”
“我签！”
“我签！”
……
顿时，不少人都挤过来。
杨柳取出合同递给众人，斜一眼唐云锦，冷冷一笑。
“听说，唐厂长刚接一个新订单啊，到时候万一不能按时交工，可别怪我们呀。”
“杨柳。”唐云锦转过身，对上她的视线，“干这种缺德事，你不怕遭报应？”
【麻麻，一定是宋雨贤那个绿茶婊指使的！】
岁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以方孝文的实力，怎么开得起合资工厂。
既然不用岁岁提醒，唐云锦也能猜到，这件事和宋雨贤脱不了关系。
方孝文不过就是她的枪。
宋雨贤知道歌舞团这笔订单是加急单。
故意来制衣厂挖熟悉工，就是想要让她不能如期交货。
带着孩子出去晒太阳散步的沈既白，抱着岁岁大步挤进人群，站到唐云锦身侧。
“咱们先回工厂，再想办法。”
唐云锦点点头，和他一起并肩走向工厂的方向。
“想走的尽管走，想留下的和我一起回去，开工！”
女孩子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慌乱，甚至称得上平静。
顾谨言和顾谨行姐弟，也推着岁岁的童车跑过来，一家五口并肩走向工厂大门。
走在中间的唐云锦，表情平静而从容。
那一份平静，让几个有些失神的车间主任，也纷纷地冷静下来。
王姐第一个跑过来，跟到唐云锦身后。
几个车间主任，也跟过来。
打版车间的小姐妹、裁剪车间的职工……
原本挤在一起的职工，渐渐分成两半。
决定留下的职工们，纷纷回到车间开工。
唐云锦站在制衣厂门口，缓缓转过脸，扫一眼那些围在方孝文和杨柳身边的人。
“王大爷，关大门，这些人……一个也不许再放进来。”
王大爷用力将两扇大门关紧，抓着扫把在旁边的小铁门处一站。
“这些没良心的王八羔子，我肯定不让他们回来捣乱。”
“王姐、陈主任、刘主任……你们马上回车间，统计好剩余人数，回来告诉我。”
向几个车间主任吩咐一句，唐云锦转身走向办公室。
很快，几个车间主任就重新回来。
打版车间所有职工，一个没走。
裁剪车间和其他车间走的职工加起来，大概有三百人。
其中损失最重的就是裁剪车间，总共一百职工，离开足足一半。
“方孝文就是故意的，我听留下的职工说，他昨天晚上就悄悄到家属院里走动过，提前就把裁剪车间的职工挖走不少。”裁剪车间主任道。
王姐气骂：“他就是知道咱们有订单，故意搞破坏。”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咱们要快点想办法。”裁剪车间主任叹了口气，“这布料刚到，正是裁剪车间用人的时候，少了一半的人，根本忙不过来呀！”
因为工艺的原因，制衣厂里裁剪也全部是人力完成。
裁剪需要熟悉工，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这么多人。
如果布料裁不出来，其他车间只能干等着。
方孝工这一招，实在够损。
唐云锦皱着眉，还在沉思。
办公室门口，清朗的男声传来。
“我有办法！”
众人同时转过脸。
“你能找到裁剪工？”
“人我没有，但是……”唐云锦晃晃手中抓着的一沓资料，“我有机器。”
大步走过来，将手中的资料在桌上摊开，唐云时认真说明。
“这是数控自动裁剪机，只要把打版图输入电脑，裁剪机就会自动裁剪布料，机器可以24小时不间断工作，一台就能顶五十个的效果。”
王姐等人又是激动，又是疑惑。
“真的假的，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电脑是啥脑啊？”
……
“这个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总之呢……这就是科技的优势，可以大大的取代人工。”
唐云时两手撑在桌面上，年轻的脸上神采风扬。
“我们系一个同学的爸爸就是做进口机械的，他手里刚好有一只，前几天刚运过来。”
唐云时这次过来，就是想要利用寒假帮帮姐姐的忙。
同时，向她推荐高科技的设备，减轻人工成本。
没想到，刚好撞到方孝文挖人的事。
岁岁转过小脸，注视着唐云时。
【不愧是学名牌大学高材生，舅舅你不冲动打架的时候，小脑袋瓜还挺好使的吗？】
唐云时白一眼自家小外甥女，微微皱眉。
“不过……机器就是有点贵。”
“一台要多少钱？”唐云锦问。
“就算是熟人价，至少也要五万。”唐云时道。
一个裁剪工一年工资差不多一千，五十人就是五万，一年就能回本。
长远看，这是个好选择。
只是……
唐云锦皱眉。
刚刚订完布料，她现在只有一万块钱，根本不够。
沈既白看看唐云锦的表情，上前一步。
“事不宜迟，就这么定了，云时打电话联系，云锦你让司机备车，我回家拿钱。”
“既白。”唐云锦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廊道，“这笔钱可以算我借你的，也可以算你入股，回头咱们再商量。”
“咱们家的事，你说了算。”
低声回她一句，沈既白将岁岁塞到她怀里，大步跑下楼。
注视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唐云锦微微失神。
岁岁抬起小手，在唐云锦眼前晃了晃。
【麻麻老实交代，是不是开心地想亲沈蜀黍一口？】
唐云锦抬手将小家伙的小爪子轻轻拍开。
“别捣蛋！”
时间紧迫，她没有心情想这些杂事。
立刻吩咐小敏，让司机准备好厂里送货的大货车。
等沈既白把钱拿回来的时候，唐云时也打电话联系好。
两个男人一起跳上货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将一大车零件拉回来。
这会儿，唐云锦也指挥着厂里空闲的职工，将裁剪车间腾出一片空地。
技术部的职工卸下零件，准备组装。
看到上面的英文说明，全傻了。
“全是洋文，看不懂啊？”
沈既白将大衣甩到一边，接过组装说明书。
“我来。”
“数据调试交给我。”
唐云时也甩掉外套跑过来，拿过使用说明研究。
毕竟是学计算机的，这种简单的数据机床，对他就是小意思。
两个高材生当指挥，众人一起动手。
经过大家一起努力，晚上十点，整个机器组装完毕。
工人抬来一些旧布料试机，大家都是紧张地围在旁边。
唐云时将唐云锦画好的纸版图数据，输入机器，按下开关。
很快，机器自动送料，第一批剪好的布料成功出炉。
唐云锦将岁岁送到唐云时怀里，拿过剪好的布料，用尺子仔细检查一遍，弯起唇角。
“精准到毫米，没有毛边，合格！”
“太好了！”
“这下问题解决了。”
……
围在旁边的王姐和职工们，都是欢呼出声。
【舅舅万岁，沈蜀黍万岁！】
岁岁激动地抱住唐云时，用力在男人脸上啃了一口。
唐云时抬手抹一把脸上小家伙的口水。
“你这个小东西，哈喇子蹭我一脸，看我怎么收拾你。”
笑着弯下身，他故意用头发蹭蹭小家伙的颈。
岁岁笑得缩成一团，求助地向站在旁边的沈既白，伸过小胳膊。
“抱……抱！”
“来，叔叔保护你。”
沈既白笑着将她接过去，躲过唐云时的“攻击”。
注意到站在旁边，笑着看过来的唐云锦，岁岁探过小脸。
【麻麻，宝宝也要亲亲。】
唐云锦凑过来，抬头亲向她的小脸。
岁岁故意向旁一躲，搂着沈既白的颈，向前一送。
唐云锦的唇，正亲在沈既白唇角。
怔了怔，唐云锦缩回身，瞪一家女儿。
岁岁搂着沈既白，向她做个鬼脸。
【沈蜀黍今天可是大功臣，本来就应该有奖励。】
“来来来，大家快吃点东西吧！”
王姐和几个女职工，将食堂里端来的小炒放到旁边的空桌上。
大家一起吃完饭，唐云时立刻起身走到机器边。
毕竟是新机器，其他人还不会用，再加上刚刚调试好，唐云时也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姐，你和姐夫先带孩子回去吧，这里我盯着就行。”
看顾家姐弟还在旁边等着，唐云锦点点头。
“大家先忙，我先把孩子送回去，一会儿再过来。”
叮嘱两姐弟帮衣服，唐云锦转身拿过沈既白搭在架子上的大衣。
啪——
一只钱包从大衣内袋滑出来，落在地上。
唐云锦弯身捡起来，拍拍上面的土尘。
注意到男人钱包一侧，透明夹层里塞着的照片，她惊讶地怔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