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原本用来挂婚纱照片的木质相框里，平平整整地放着一张崭新的营业执照。
“姓名：唐云锦。
经营项目：服装加工、批发、零售等相关经营项目。
……”
除岁岁之外，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这个……”
刚刚还昂扬如斗鸡似的王阳，顿时霜打过的韭菜叶似的焉下去。
转过身，他没好气地瞪一眼，同样有些找不着北的方家兄妹。
“你们怎么回事，人家这不是有执照吗？”
方孝文转过脸，看向方孝敏，方孝敏一脸局促。
“我……我哪知道她有执照啊？”
之前偷听到唐云锦与王姐谈话，她立刻将事情告诉方孝文。
为了报复唐云锦，兄妹俩这次也是精心准备，大冷天偷偷跟踪唐云锦好几次，总算是查到唐云锦批量做衣服的事情。
原本以为这一次，可以人赃并获，击唐云锦一个措手不及。
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唐云锦会提前办好营业执照。
岁岁黑亮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弯起小嘴坏坏一笑。
【这两个傻帽儿，以为本宝宝这红圈所大律师是吃干饭的，法律法规的事儿，我可比他们懂。】
唐云锦决定与韩林合作，把生意做大的时候，岁岁就提醒唐云锦提前申请好执照，以备不时之需。
唐云时皱眉转过脸，瞪一眼自家小侄女，轻声开口。
“你们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刚刚担心死了。”
岁岁白眼。
【营业执照比你脸都大，你自己看不见怪谁啊？】
唐云时：……
“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再给我乱举报，听到没有？”
王阳瞪一眼方氏兄妹，收起官腔，对唐云锦软下语气。
“唐云锦同志，真是对不起啊，确实是我们弄错了。”
唐云锦：“你们这样闯进来，严重影响我们经营，导致我们不能按时交货，一句弄错就行了？”
“那……”王阳赔个笑脸，“您说怎么办？”
“很简单，赔偿我们的经济损失。”唐云锦抬腕看看表，“你们耽误我至少半小时，一分钟就算一块钱，半个小时三十……”
方孝敏第一个忍不住：“你怎么不去抢啊你，我上一天班八小时才两块钱。”
“我们个体经营赚得可比你多。”唐云锦白她一眼，“我刚刚说的只是误工费，还要加上我们的神经……”
刚从岁岁那里学来的新词，唐云还记得不太熟。
岁岁：……
【麻麻，不是神经，是精神损失费。】
“对，精神损失费。”唐云锦咳嗽一声，“还有我女儿被你们吓到，你们也得赔。”
方孝文轻哼：“还吓到，我看她活蹦乱跳屁事没有。”
话音刚落。
“啊——”
岁岁握紧小拳头，深吸口气，张开小嘴，惊天地泣鬼神地大哭出声。
方孝文：……
“来，岁岁不怕啊，妈妈抱抱。”
唐云锦将岁岁接到怀里，伸出手掌揉揉小家伙的发顶。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岁岁很配合地停下“哭”，一脸委屈地缩到唐云锦怀里，还在一抽一抽的，一副被吓得不轻的小可怜模样。
苏奶奶哪知道小家伙是装得，一脸都是心疼。
“你们瞧瞧啊，这孩子都被你们吓成什么样了？”
几个工作人员，看着小家伙可怜巴巴的模样，心虚地垂下脸。
王阳咳嗽一声，“您就首接说个数，要多少？”
唐云锦：“误工费三十，精神损失费三十，再加上我女儿的医药费、营养费，一共一百。”
方孝文冷哼：“我一分也不给你。”
“不给？”唐云锦轻哼，“那我明天就抱着孩子去区里问问，这件事情到底谁管？”
苏奶奶胸脯一挺：“小锦别怕，苏奶奶陪你一起去。”
“没错，李婶子也去，我就不信，咱这燕京城里还没讲理的地方了？”
……
王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唐云锦既知道他的单位，又知道他的名字。
最近区里主推的就是个体经济发展，这事真要闹大，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伸手碰碰方孝文的胳膊，王阳做个眼色。
“等什么呢，掏钱啊！”
事儿是因为方孝文起的，钱当然也是他来赔。
方孝文哪里甘心：“可是……”
王阳脸一沉，“难道你让我赔啊？”
方孝文无奈，只好把钱包摸出来。
新发的工资全被杨柳拿走，他钱包里的钱全加起来也不够一百。
兄妹二人一起上上下下口袋掏个遍，硬币都凑上，最后还差两分钱。
看着眼前男人狼狈的窝囊样，唐云锦一脸嫌弃地摇摇头。
“行了，别掏了，再掏下去，方工的口袋布都要抠出窟窿了。”
哈——
屋里屋外，哄堂大笑。
不要说唐云时和王姐，一人街坊邻居，连跟着王阳一起来的几个小年轻都是没忍住。
方孝文耷拉着脑袋，一张俊脸涨红如猪肝。
“现在，我能走了吧？”
“慢走，不送！”
一众人灰溜溜离开。
苏奶奶等几个街坊还有些不放心，关切地凑到唐云锦身侧。
“小锦，真的没事了？”
“没事，大家放心，咱儿行得正坐得端，半夜不怕鬼叫门。”唐云锦一脸感激地看看众人，“屋子里小，就不请大家进去坐了，过几天就是我奶奶的周年忌日，明天中午贵宾楼我请客，大家伙可都去啊。”
“贵宾楼的饭菜多贵啊。”苏奶奶忙着拉住她的胳膊，“你买点菜啊肉的，在家里弄几桌不就行了。”
“是啊。”李婶也跟着附和，“你要怕忙不过来，婶子给你搭把手不就行了。”
“大家就别管了，这次啊咱们就去贵宾楼。”唐云锦向众人弯身鞠个躬，“这些年承蒙大家对我们唐家多有照顾，我和云时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谢谢大家，大伙就别推辞了。”
话说到这份上，苏奶奶等人也不好多劝。
“好，我们肯定去。”
“小锦，别点好多菜啊，浪费。”
……
街坊邻居各自回家，唐云锦仔细将门关好。
王姐扶住她的胳膊：“唐主任，我好像听说，明天方孝文他们办婚礼就在贵宾楼，你确定要在那儿请客啊？”
唐云锦拿过桌子上，方家兄妹留下的钱，在掌心上轻轻拍了拍。
“他们办红事，我办白事，大家各请各的客不影响。”
王姐：……
怎么感觉这位是故意的呢？
……
……
第二天。
贵宾楼饭店。
门口红绸高挂，玻璃橱窗上大红双喜格外耀眼。
红色横幅上一行毛笔大字——“方孝文、杨柳同志结婚庆典”。
方孝敏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扶着王秀芬站在饭店门口，身后站着的提前赶到的宾客。
当然，方家的客人除了方孝文的同学，就是工厂里的几位领导。
老家农村那些穷亲戚，实在上不得台面，方孝文可不会请过来在自家老丈人面前丢人。
系着红绸，贴着喜色的黑色小轿车驶过来。
“来啦来啊！”
宾客们纷纷涌过来。
方孝敏忙着跑到旁边，按下放在帐桌一侧的双卡录音机播放开关，播放《婚礼进行曲》。
小轿车停在路边，有人拉开车门。
一身西装的方孝文，小心地将穿着白色婚纱，打扮得花招枝展的杨林扶出来。
站在旁边的杨柳小姐妹们，忙着从塑料袋里抓出亮片花纸抛向天空。
“这新郎官可真是好福气，娶到人家杨局长的女儿。”
“谁说不是，我这还是头回看到小轿车当婚车呢！”
……
听着杨家宾客们的议论声，王秀芬不高兴地撇撇嘴。
“说得好像我们家孝文高攀似的，小敏，这杨柳怎么穿个白裙子，多不吉利啊？”
“妈，你怎么这么老土啊，嫂子这叫婚纱，外国人结婚都穿这个。”
杨柳挽着方孝文的胳膊，迈步走上红毯，还不忘向众人打招呼。
“谢谢大家，一会儿大家吃好喝好！”
眼看着二人就要走到饭店门口，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传来一阵锁呐声，硬生生压住婚礼进行曲的声音。
曲调低沉，吹得那叫一个断肠哀婉、如泣如诉，分别就是丧礼上才会用的《大悲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