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锦转过脸，将布料放到婴儿推车下面放东西的位置，顺手在小家伙脸蛋上捏了一把。
“小屁孩儿，乱点什么鸳鸯谱。”
沈既白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没打听过，但是她见过他的工作证。
从沈既白与周诗青的关系，还有厂长面对他的态度，唐云锦也能猜到几分。
人家可是家世好，喝过洋墨水，啃过洋面包，见过大世面的文化人。
怎么可能看上她这种，胡同里长大，高中都没毕业的工厂女工？
三人一起从商场出来，唐云锦豪气一挥手。
“说好的今天我请客，沈大哥想吃什么，这附近的馆子你随便挑！”
从方孝文那里坑来的五百块钱，买完弟弟的棉衣和她的布料还剩三百多。
只要沈既白不选燕京大饭店，她都请得起。
沈既白看看西周，抬手向不远处一间不起眼的面馆一指:“就这家吧？”
唐云锦：“你不会是想给我省钱吧？”
“当然不是，我就是想吃碗面儿。”
唐云锦无奈，只好跟着他一起走进面馆。
生怕委屈对方，她主动帮沈既白点一碗店里最贵的牛肉面，又叫来几样小菜。
沈既白捧过桌上的粗瓷小茶碗，郑重举到半空。
“我开车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恭喜你成功离婚。”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要不是帮我把岁岁抢回来，我这个婚也不会离得这么顺利。还是那句话，以后凡是有用得着我唐云锦的。”唐云锦捧过茶杯与他碰了碰，“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犯法的事儿，你一句话！”
“好。”
沈既白抬起右手，将装着茶水的粗瓷小碗茶送到嘴边，一口饮尽。
岁岁不能吃东西，坐在童车上歪着小东西东看西瞧。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既白，小家伙唇角一弯。
【麻麻快看，沈蜀黍的喉结好性感！】
沈既白：……
咳——
唐云锦重重咳嗽一声，刚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水，全喷在岁岁脸上。
岁岁抬起小手，抹一把脸上的茶水。
【麻麻，你是不是成年人啊，至于这么激动吗？】
“对不起啊，妈妈给你擦擦。”
摸出手帕帮小家伙擦擦脸，唐云锦悄悄扫一眼对面的沈既白。
幸好他听不到女儿的心声，要不然她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饭后，沈既白将母女二人送到大杂院门口，主动帮唐云锦将童车搬进客厅。
“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了。”
将岁岁放到童车上，唐云锦转过脸。
“等等，我还没给你量尺寸呢！”
“回头再说。”
向母女二人摆摆手，男人挑起棉门帘，大步离开。
唐云锦：？？？
之前担心她离不了婚，没时间给他做衣服。
现在布料都买着回来，他又不急着量尺寸。
真是想不明白，这位到底是着急，还是不着急啊？
摇摇头，唐云锦提来炉子上的水壶，帮岁岁洗洗手脸和小脚，将小家伙塞进用暖水袋暖好的小被窝。
“岁岁困了就先睡，妈妈要做新衣服，要晚一点。”
小家伙躺在小枕头上，向她一笑。
【岁岁要陪麻麻一起。】
“好。”
取出买回来的布料在桌子上摊开，唐云锦利落地画线、裁剪……
很快就将布料裁成布片，然后用缝纫机缝合。
将布料喷湿，拿过烧好的电熨斗，在布料上垫上湿毛巾，她娴熟地将布料熨烫平整。
将熨斗放到一边，唐云锦笑着提起做好的丝绒蝙蝠衫，向床上的岁岁转过脸。
“看看，妈妈做的新衣服漂不漂亮？”
小家伙长睫毛低垂，大眼睛紧闭，小嘴嘬着拇指睡得正香。
唐云锦：……
说好的陪她呢！
……
……
第二天。
担心挤公交将衣服弄脏，唐云锦依旧像往常一样，穿着工作服到厂里上班。
中午的时候，周诗青给她打来电话，说是晚上下班司机小王会来接她。
下午五点，车间下班。
唐云锦急匆匆赶到厂托儿所，将岁岁接回来。
同车间的女工们，都在换衣间里换衣服。
将岁岁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唐云锦拉开自己的衣柜，取出自己做的新衣服。
“王姐，辛苦帮我抱下孩子，一会儿有人来接我，我也换套衣服。”
王姐笑着将岁岁接过去，伸手捏捏小家伙的脸蛋。
“岁岁可真是像你，越长越好看了。”
方孝敏扫一眼唐云锦取出来的衣服，坏坏一笑，急匆匆地抓过外套走出换衣间。
看着唐云锦换上做好的蝙蝠衫和裙子，不光打版车间的几个女工，其他车间的女工都着一脸惊艳地凑过来。
“唐姐，这衣服真好看，哪买的？”
“这么洋气的款式，肯定是百货大楼买的吧，多少钱啊？”
……
“百货大楼里一套三百多，我可买不起。”唐云锦拉拉身上的衣服，“这是我自己买布做的，布料一共才三十。”
“这也太便宜了吧？能不能帮我也做一套。我给您西十块钱，十块钱算手工费，行不行？”
“对对对，我也要。”
“还有我。”
……
一众年轻女工纷纷凑到唐云锦身侧。
赚钱的机会，唐云锦当然不会错过。
“今天我有事没时间，谁想要的来我这报名，等回头上班，我给你们量尺寸。”
唐云锦摸出小本子，很快就有十几个女工报名。
数数上面的人名，唐云锦笑着捏捏岁岁的小脸。
“这次妈妈至少能赚一百块，一个月工资都有了。”
【麻麻有这个本事，赚一百块太少了，我给麻麻出个主意，麻麻可以赚一万，甚至十万！】
“那我不是成万元户了？”唐云锦顿时双目放光，“你说，怎么赚？”
【麻麻首接去批发市场买布料，成本会更低，然后由你来设计打版，找其他人帮你裁剪、缝纫，再把成衣拿出去市场上卖。你们厂的女工才多少人，要是拿出去卖，你的顾客就是全燕京、全国、甚至全世界的顾客。妈妈不用亲力亲为，而且还可以赚得更多。】
唐云锦略一沉吟：“照你这么说，我不是要自己开个服装厂？”
【没错。给别人打工怎么可能赚到钱，想赚钱就要自己当老板】
“可是……”唐云锦摇摇头，“妈妈哪有那么多本钱啊？”
【这些是我的商业计划，最开始的时候，麻麻可以慢慢的资本积累，你可以先做好几套样品，到街上找服装店代售，等以后销路打开，有本钱了，不就可以开服装厂了】
“还是我的岁岁厉害，我怎么没想到呢？”
唐云锦一把将女儿抱起来，在小家伙脸上连亲两口。
“唐主任。”一个女工小跑进来，笑着提醒，“有人开着小轿车来接你啦。”
唐云锦忙着答应一声，取过大衣穿到身上。
“怎么样，妈妈这身衣服还行吧？”
岁岁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她一眼。
【衣服、脸、身体都没得挑，就是……麻麻，你这发型也太土了，天天麻花辫，你又不是卖麻花的】
唐云锦：……
【干脆，我来给麻麻形象设计，你照我说的弄。】
小家伙眯着眼睛，认真指点。
按照她的指示，唐云锦解开麻花辫，将长发打散梳成三七分，仔细对着镜子化化妆。
上下打量唐云锦一眼，岁岁满意地打个响指。
岁岁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她一眼，满意地打个响指。
【Perfect!】
唐云锦没听明白，“泼什么粪？”
岁岁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一头从椅子上扎下去。
【麻麻，我刚刚说的是英语，就是‘完美’的意思。】
“你还会说英语啊？”
【英文算什么，我还会说法语和粤语呢！】
“我闺女这么厉害！”唐云锦笑着将她抱到怀里，抬手拨拨头发，“走，让他们见识见识‘泼粪’的妈妈！”
岁岁：……
【麻麻，不是‘泼粪’，是Perfect!】
唐云锦模仿着小家伙的发音，一路重复着蹩脚的英文，抱着小家伙来到办公楼前。
远远就看办公室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桑塔那。
服装厂里除了拉货的货车，唯一的车辆就是厂长跑业务用的那辆破面包。
头一回见到这么新款的轿车，男男女女好奇地围着不少人。
“大家让一让！”
唐云锦抱着岁岁，挤进人群。
正在擦车的司机小王转过脸，看到唐云锦，差点没认出是她，抓着抹布惊艳地怔住。
唐云锦一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刚刚第一眼，真没认出来。”司机小王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帮她拉开后车门，“来，您快上车。”
唐云锦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到后座，正准备上车。
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挤进人群，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不要脸的小，你给我站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