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命中……吗？
拉芙蒂亚缓缓垂下了魔杖，虽然表情看上去没有变化，克莱尔却能从她的背影看出来，她对自己有些失望。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随即响起了小声的赞叹和议论声。
“没中吗？好遗憾。”
“但我感觉只差一点点，再练两次就能打中了。”
“好厉害……她肯定不是初学者！”
“而且她好漂亮，我都看呆了。”
“所以，她就是那个传说中格伦戴尔公爵亲自接回家的真千金……？”
“对，对。你没听说吗？有人说其实克莱尔大小姐是假千金，她才是真千金呢！”
“啊？那她比克莱尔大小姐还厉害？”
“哦，这倒也不一定。她血统成迷，身世不清楚的，我还听说她其实是皇室的人，隐姓埋名躲到格伦戴尔家来，是为了和克莱尔小姐联姻呢。”
“什么！？联，联姻？那她其实是男人吗？？”
“？？这就是你狭隘了兄弟。两个女孩子怎么就不能联姻了？”
“就是就是！可我听说国王殿下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只关心克莱尔大小姐到底是不是真千金。”
“这还不简单，看看克莱尔大小姐的发挥不就行了？连二小姐都这么厉害，大小姐肯定更——”
议论越来越热烈，杂音甚嚣尘上，雷安德不得不再次维持秩序。
他这次明显有点生气了，不耐烦的站起身，术杖在空气中用力点了几下，魔咒放大了他沉郁的嗓音。
“肃静！”
“我这里是课堂，不是你们吵架聊八卦的地方。如果不愿意练习魔咒，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
说的好啊，教授。
几个多嘴的学生立时噤若寒蝉，克莱尔在心里默默的给这个教授鼓起了掌。
确认那些恼人的杂音全部消失了，雷安德才看向拉芙蒂亚，惜字如金的点评了一句——
“很不错。”
他语气中有很明显的赞赏意味，但拉芙蒂亚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的发挥不错。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抱歉，教授，我没打中。”
雷安德挑了挑眉毛：“你在对谁道歉？”
拉芙蒂亚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对我自己。”
“没错。”雷安德道：“如果你真的需要对谁道歉的话，那也只能是对未来战场上的你自己，仅此而已了。”
“……”
拉芙蒂亚微微皱起眉头，还想说些什么。而雷安德未被眼罩遮蔽的那只独眼，仿佛什么都能看透一般，一眼就看出了拉芙蒂亚内心的想法。
他开口便切中要害，一语中的：
——“你太心急了。”
“……”
拉芙蒂亚深吸了一口气，对此未做任何反驳。
她望向远处那个静默的靶子。
黑白的配色，圆形的靶心，分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不知为何，她看着目标，竟会觉得格外焦躁。
在瞄准的那几秒钟，她其实清楚的知道要如何去做。
理论已经掌握得足够熟练，实操经验也不缺少，围观学生们说的没错，拉芙蒂亚确实不是初学者。
手腕没有分毫颤抖，注意力足够集中，对元素微粒的感知和剥离也很顺利，术杖『苏伦』在掌心微微发烫，它的发挥亦是完美无缺。
拉芙蒂亚珍惜每一次实践的机会，她总是很认真，这次也不例外，认真得好像这不是魔咒实践课上普普通通的练习，而是一场正儿八经的比赛。
所以，为什么打偏了呢？
她的实力无可置疑，靶心仿佛唾手可得的战利品一般……她本该命中的。
是计算出错了吗？她的目测和估算应该没有出现问题……难道风速也要考虑在内？又或者还存在别的影响因素？
拉芙蒂亚不明白，但又不甘心。她认为自己需要教师的指导，所以又说了一遍：
“……抱歉，教授。”
雷安德却并没有要出言纠正什么的意思。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这个优秀的学生，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有什么东西在背后一直追着你吗？”
“……”
有。
拉芙蒂亚在心里默默的回答。
不仅有，而且太多了。
复仇，复仇计划，爷爷的死，黑魔法，孤儿院那些被当做实验耗材的孩子们。
……现在，又要加上公爵和夫人失踪，国王的阴谋，还有疑似即将复活的魔王。
它们好沉重，好黑暗。
使命，责任，任务，目标……这些东西，总是在追着拉芙蒂亚。
好在，拉芙蒂亚依然很理智，也很冷静。
她记得阿纳斯塔西娅的提醒，所以并未和克莱尔过多讨论这些事。
只是这些压力，这些词汇，这些……亟待解决的事项，它们是如此切实的存在着，就仿佛笼罩在头顶的厚厚的乌云。
岂是捂住嘴巴不去讨论，或者屏住呼吸假装它们不存在，就真能自己消失不见的？
拉芙蒂亚毫不怀疑，自己今晚又要失眠一夜了。
但她又觉得没关系，睡不着也很好。
睡眠的时间可以拿来学习，拿来增进实力，还可以帮克莱尔守夜，确保不会再有奇怪的东西，趁拉芙蒂亚睡着的时候接近克莱尔……
克莱尔。
保护克莱尔，已经是和这些阴影同等重要的第一要务了。
拉芙蒂亚抿起嘴唇，没回答。但雷安德似乎只是看她的表情，就能读懂什么。
于是他说：
“我能给你的建议很少，或许只有一条。那就是：多给自己点时间，孩子。”
“允许自己失败，也允许自己再尝试几次。你会成为第一个在这堂课上提前下课的人的。”
“……”拉芙蒂亚低下头：“谢谢您，教授。”
雷安德摇了摇头：“行了，和她们俩一样，先去自己练吧。”
“下一个。”
听到这句话，原本排在拉芙蒂亚后面的克莱尔，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原地蹲了下去！
排在克莱尔身后的露露不由得一愣：“？克莱尔，你这是……”
雷安德的目光下一秒就到了：“愣着干嘛，轮到你了，开始吧。”
露露：“？？？”
克莱尔抱膝蹲防，仰起脸，对露露抱歉的笑了一下。
对不起了露露！还是你先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