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在房内真是如坐针毡,他生怕王熙凤要跟他算账,借着送周璋出门的理由,见机想要逃离。
王熙凤早料到他会如此,先不言语,只在后面跟着一起。
待周璋出了房门后,赶在贾琏前面,一把攥住了门帘,似笑非笑地盯着贾琏:“二爷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贾琏讪笑了一下,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送送璋兄弟呢,仔细失了礼节,让人看了笑话。”说着就要往外挤。
“二爷急什么?璋兄弟自有平儿送着。”
想逃,我可不会让你如意。
王熙凤手上力道不减,反而将门帘攥得更紧,她眼波一转,声音忽然柔了下来:“咱们先去屋里说,我还有事想要问二爷呢...”
贾琏后背一凉,知道凤姐这是要跟他算账了,强笑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这吃完了饭,又跟璋兄弟说了好一会话,这会儿人都要乏了,先去歇息一会才是...”
王熙凤打断他,朝屋里努了努嘴:“想要歇息却也不急,二爷是自己进去,还是我'请'您进去?”
贾琏眼见躲不过,只得悻悻转身。
重新回到内室,王熙凤一甩团扇,大马金刀地往雕花拔步床上一坐。石榴红的裙裾下,只露出一双绣鞋一晃一晃地,晃得贾琏心头首发紧。
“说吧,这买卖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言语一声?要不是刚才璋兄弟开口,二爷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贾琏喉结滚动,赔着笑往前蹭了半步:“好凤儿,原是我那晚喝多了,脑袋疼,一时给忘了...”
“二爷这是哄我呢,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嫌我约束的紧了,没有银子花销,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进项,自然是不肯让我知道的了。”
王熙凤冷笑一声,语气冷硬却含有一丝委屈,“二爷也跟着管家,岂不知这府里的艰难。便是我的嫁妆,也贴补的七七八八,只留着几个好的,给咱们得女儿。”
“璋兄弟要不是住在府里,心里有些愧疚,岂会将自家生意白白地分润出来?二爷得了实惠,不想着填补家业,反倒要往自己的小金库里扒拉。你都这样做了,府里的人还不是有样学样,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贾琏被说得面红耳赤,半晌支支吾吾的憋出来一句:“凤儿,我这不是...不是还没...”
“还没什么?”
王熙凤猛地站起身,裙裾轻扬掀起了一缕微风,“还没想好怎么糊弄我是不是?”
她眼圈突然红了,“二爷可知道,前儿为了给璋兄弟办宴,我连那对赤金镯子都典当了...”
“要不是璋兄弟不肯收下贺礼,反送了过来,我到哪里去填补这些亏空?咱们这一家子该怎么生活?”
“凤儿...”
贾琏只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是我糊涂了。这买卖的进项,我一个都不要,全部都交给你打理...”
王熙凤背过身去,肩膀微微发抖,嘴角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谁稀罕你的银子!我气的是二爷这般防着我...”
话未说完,突然被贾琏从背后抱住。
“好凤儿,往后我都听你的...”
贾琏贴在她耳边低语,“你不要恼了,便原谅我吧。”
王熙凤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由他抱着,心中自是万般得意。
“呵...男人...”
这日,因吏部尚书沈德中上奏京城环境问题,景隆帝按照以往旧例命工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负责此事。
工部的营缮清吏司、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及大兴、宛平两县,都负责此事,权责交叉,只怕又要互相推诿。
因此工部尚书高纲出班列奏:“禀陛下,近来工部新得了一个方子,对于修整道路、治理沟渠大有裨益。此方以石灰、黏土混合砂石,加水搅拌后铺设,干固后坚硬如石,且不惧雨水冲刷。”
“臣举荐左掖军统领周璋兼领巡城御史,提督五城兵马司,对京城各处街道进行修整,疏浚沟渠,尽除道途秽恶,必可使京城焕然一新。”
景隆帝心中大喜,虽不知高纲怎么会举荐周璋,但周璋可是他的人,既然高纲能出班举荐,想必二人必有某种联系,那自己不是又多了一个助力?
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景隆帝不等其他大臣反对,当即照准此事:“高爱卿所言极是。就命周爱卿为巡城御史,提督五城兵马司,工部和顺天府全力配合。”
周璋即刻出列,步入大殿之内,单膝跪地:"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退朝后,不少官员围上来道贺。周璋一一还礼,心中却明白这是高纲在提携自己——自己与黛玉的婚事由他保媒,所以得到他的照拂。
北静王水溶也上前道贺:“恭喜周将军又得重任。本王早就看出将军非池中之物,果然不负众望。”
周璋客套回礼,水溶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又笑着邀请:“今日本王在府中设宴,不知周将军可否赏光一叙?”
“王爷盛情,敢不从命?”周璋含笑应下。
傍晚时分,周璋换了身靛青常服赴宴。刚进王府垂花门,便见水溶亲自在廊下等候,一袭月白蟒袍衬得人如谪仙,真是个出众人物。
“怎敢劳烦王爷亲自相迎?”周璋连忙快走几步,拱手行礼。
水溶笑着扶住他的手臂,不使他拜下:“今日乃私宴,不分什么王爷不王爷的,我比齐兄弟略长,称呼我兄长即可。”
说着,引他往厅内走去,“今日得了坛西域葡萄酒,特地请你来品鉴。”
周璋心知有异,这北静王水溶实在是太客气了,他压下思绪,只当什么也不知道,顺着水溶的意思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一路穿过回廊,期间水溶一首找着话头:“听闻璋兄弟的‘泰西蛋糕店’近日生意兴隆,我也尝了味道,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周璋谦逊一笑:“不过是些新奇玩意儿,等大家尝了新奇,也就寻常了。倒是早闻王爷府上的厨子手艺精湛,今日在下可要一饱口福了。”
水溶朗声大笑,引着他转过一道紫藤花架,过了甬道,步入会客厅中,“我这府里别的没有,就是厨子还算拿得出手,今日定要让你尽兴,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