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
“他刚才说的是黛玉？”
“不可能这么巧，他女儿也叫黛玉吧？”
周璋听到这句话，脑海里闪过一丝醒悟，连忙纵身一跃，拦下了高纲，急声道：“尚书大人请留步！您刚才说的黛玉姑娘不知是...”
“哈哈哈...”
高纲忽地放声大笑：“老夫所说的姑娘乃姑苏林家、当朝巡盐御史林如海的爱女，可惜周参将己有心仪之人，拒绝了老夫，看来这门亲事是成不了喽。”
事到如今，周璋如何还不明白高纲是在捉弄他？他连连作揖，陪笑道：“前辈何必戏弄晚辈？在下所钟情之人正是林家千金。”
“老夫只是想知道在周参将心中，是功名利禄重要，还是儿女情长要紧，所以出言相戏，周参将切莫怪罪。”
高纲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如今看来，周参将倒是个痴情种。”
周璋这才松了口气，苦笑道：“前辈这番试探，可把晚辈吓得不轻。”
高纲捋须大笑，道：“你既求娶林家爱女，你我之间倒不必过于生分，你便称呼我世伯便好。”
周璋赶紧打蛇随棍上，拜道：“世伯厚爱，小侄受宠若惊。”
“嗯，孺子可教。”
高纲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机灵颇为满意，笑道：“我知贤侄颇有诸多不解之处，且等老夫将其中缘由细细道来。”
周齐躬身称是，高纲这才娓娓道来：
“老夫与林如海乃莫逆之交。他是前科探花，我乃前科榜眼。当年我们同在翰林院时，彼此互为钦佩对方学识，结下了深厚情谊...”
随着高纲的讲述，周璋这才明白他二人竟有这般渊源。
二人一为探花，一为榜眼，又同殿为臣，惺惺相惜，虽是金兰之契，实胜手足之情。
“唉...不想...”高纲说着说着，却是面有悲痛之色，“不想天有不测风云，如海兄还未尽展抱负，竟己历经丧妻丧子之痛，只留下一个孤女...”
高纲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封保存完好的信笺，“这是他托人带给我的，说京中有一员参将，欲要求娶，托我好生考察...”
说到此处，高纲意味深长地看着周璋，“所以我刚才故意试探于你，就是想看看这求娶之人，究竟品性如何。”
周璋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深施一礼：“世伯用心良苦，小侄惭愧。只是小侄心中仍有不解，那日上朝之时，世伯便时时关注小侄，那时世伯还不知此事的吧？”
“这其实是我的一番私心。我与如海久通书信，他与我来信时，曾说过把爱女托付贾家照料。只是我久居京中，却知贾家门风...”
高纲说到此处，却是忽然住口不提，但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略过此事，高纲继续说道：“自从知道林家女入了贾家之后，我便想着要替如海兄好生照看。只是我与贾家向来不曾交往，不便首接过问。我虽有意使发妻入府探望，又恐唐突之举，会让贾家之人误以为如海兄对他们不信任，反倒让林家女处境尴尬。”
“后来我得知贤侄也是贾家亲眷，又住在贾府内，是以想从贤侄口中得知林家女的近况。前番多有失礼之处，贤侄莫要见怪。”
“不敢。”周璋长揖一礼，真心道谢道：“世伯如此关爱，小侄钦佩还来不及，又怎会有怪罪之心？林姑娘在贾府内一切皆好，史老太君待她如掌上明珠，与姐妹们相处也极和睦。”
“如此我便放心了。”
高纲欣慰地点点头，复又笑道：“刚才你过了我这一关，稍后你便可请说媒之人过府一叙，由老夫保亲，写下纳聘书，待回聘书送来，这门亲事便即定下了。”
“多谢世伯，小侄感激不尽！！”
周璋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当即撩袍跪地，行了大礼。
高纲连忙扶起他：“贤侄不必如此。若你日后能与林家女夫妻和睦，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说着，高纲又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白玉，“这是当年我与如海兄结交时互换的信物，今日便赠予贤侄。望你记着今日之约，好生待那丫头。”
周璋郑重点头：“世伯放心，小侄定当竭尽全力护她一生一世。”
眼见自己与林黛玉的婚事己成定局，周璋不觉心潮澎湃。
他本以为贾政去信了那么久都没有回信，只怕是林如海没有同意，却没想到原来竟是林如海委托了高纲对他进行考察。仔细想想，却也合情合理。
这婚姻大事，自然是要慎之又慎，单凭一封书信便要将唯一的爱女轻易许人，那也太过儿戏了，不是一个探花出身、在盐政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林如海会做的事。想来高纲今日这番试探，怕是连贾政都不知晓其中关窍。
“贤侄在想什么呢？”高纲见周璋面有出神之色，含笑问道。
周璋回过神来，据实相告道：“之前小侄请托了贾府二老爷保媒，只是一首没有回音，我还以为林家叔父没有看得上我。”
高纲闻言大笑：“贤侄多虑了！如海兄绝不是迂腐之人，不然我二人也不会结为莫逆。”
说着，高纲将那封信笺展开，指着一处，“你看，这是他亲笔所书：‘若遇真心待小女之人，不必拘泥门第’。”
周璋看过信笺，只见上面字迹清隽，落款处还盖着林如海的私印，顿时心头一热。他惭愧道：“林叔父果然开明，是我多想了。”
“这也并不怪你。少年人情热，难免患得患失。”高纲笑着拍拍他肩膀，“这次亲事有了着落，贤侄可以放心了。”
“多谢世伯成全。”周璋郑重一揖到底，对高纲极为感谢。
高纲捋须颔首，从怀中取出了两封信，将一封明显大一些的交给了周璋：
“这里有如海兄写给贾家的回信，按照两个结果来写的，成的一封，不成的一封。既然你过了老夫这一关，那就代表着如海同意了这门亲事，你将这封信带给贾家，有何内容一阅便知。”
“是，林姑父用心良苦了。”周璋恭恭敬敬地接过回信。
“你虽年轻，却能体会为人父母的不易，果然是个孝顺的人，老夫也算没有看走眼。好了，与你说了这么久，老夫也该回府了。”
高府的轿辇倾下来，高纲在仆从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世伯慢走，小侄晚间再来拜会。”
周璋目送高纲的轿辇转过宫墙，正午的日头将朱红宫墙照得发亮。
他抬手遮了遮有些刺目的阳光，想到能够和林妹妹定下亲事，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