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的苍穹没有一丝云翳,宛若剔透的琉璃般明净,灿烂的朝阳攀上云端,将鎏金般的光辉泼洒在神京川流不息的街衢之上。
神京永定门外,一辆插着“兵部会试”杏黄旗的马车辘辘驶来。
城门守卒见那朱漆车厢上悬着的旗帜猎猎作响,连忙退避让道——最近一段时间他们见得多了,当今圣上景隆帝下诏重开武举,各处城门每日都有这般装束的马车疾驰而过。
车内坐着两个年轻人,年岁相差不大,一个面容清俊,眉目间透着几分书卷气,却偏偏穿着一身劲装;另一个浓眉虎目,腰间佩刀随着马车颠簸发出轻微的铮鸣。
“表弟,这次武举会试,你说我的希望大不大?”浓眉青年韩进一脸忐忑。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放心好了,以你的本事通过会试还是不成问题的。”清俊青年周璋淡淡回应。
“我这不是心急嘛,要不是你天天督促我写策、论文章,去年乡试我就要落榜了。”
韩进并没有因为周璋的宽慰就安心下来。
“心急也没用的,只会越急越乱,等到了神京我自有安排,只要顺利,这次会试的题目便能轻松到手,你就耐心等着吧。”
周璋仍是一脸胸有成竹。
他本不是此界之人。
几年前,当他从病榻上醒来,发现自己竟成了异界之人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尤其当听闻母亲的娘家是宁国府,那位常年修道炼丹的贾敬竟是自己的舅舅时,他终于确定——自己穿越到了《红楼梦》的世界!
“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
周璋坐在马车中低声念叨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作为一个现代人,谁不想亲眼见见那“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的绛珠仙草?
可惜,他虽是沾了一点贾家血脉,却因母亲是宁国府庶出的姑娘,外嫁到大如州复阳县二十年有余,天隔地远,己是多年不通音讯了。
“既然正途走不通,那就另辟蹊径!”
恰在此时,景隆帝下诏重开武举。
周璋眼前一亮——这可是天赐良机!
他醒来的这段时间,早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许是两世为人之故,这具身体竟比常人强横许多。
随着时日渐久,他的力气不但越发强大,五感也变得敏锐,筋骨如铁,连记忆也向着过目不忘靠拢。
靠着过人的体魄和前世积累的见识,他在乡试中轻松夺魁,一举拿下武解元之位。
如今武举人的文书在身,他总算有了一些踏足宁荣街的底气。
“去宁国府。”
他抛给车夫一串铜钱,分量十足。
马车拐过棋盘街,周遭顿时繁华起来。
青石板路平整宽阔,两侧商铺林立,绸缎庄、古董店、酒楼茶肆鳞次栉比,远比城中其他地方热闹。
“神京就是不一样,比咱们复阳县繁华多了...”
韩进掀开马车车窗上的围布,一边看一边啧啧有声。
“那当然了,这可是天子脚下,有百万人口居住,岂是咱们小县城可比的。”
周璋见惯了高楼大厦,并没有吃惊。
他的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渐渐落在远处那座巍峨的宁国府上。
朱红色的大门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门前一对石狮子张牙舞爪,几个衣着光鲜的小厮正趾高气扬地驱赶着靠近的路人。
这般气派,确实配得上“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赫赫威名。
“表弟,咱们真要去找贾家?”
韩进见了这等气魄,脑袋往回一缩,
“咱们就住在外面客栈中不好吗?我这心里有点慌。”
“慌什么?咱们可是带着礼物来的,这份礼可不轻的。”
周璋当然不想住在客栈里了,他人都来了,不去见见众金钗,缩在客栈里像什么样子。
马车停在了宁国府的大门外,周璋从车上一跃而下,韩进紧跟着下了马车。
还未等周璋报上姓名,那门子己上前吆喝着:
“哎......哎......,你们干嘛的,没见到这里是国公府吗?”
周璋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襟,脸上挂了一抹淡笑。
“这位大哥请了,我是来府里拜访的。”
门子眼睛一亮,暗道一声:“生意来了......”
“咳咳,”门子故意板起脸,端着架子道:
“这位公子,咱们国公府的门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您要是没个正经由头,还是请回吧。”
说着,眼睛却不住地往周璋腰间那块上好的羊脂玉佩上瞟。
见门子有轻视周璋之意,韩进也没了敬畏之心,指着门子鼻子骂道:
“瞎了你的眼,这是府上的表少爷,堂堂的武举乡试解元,这次来神京参加会试的!”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惊得门口几个小厮都往这边张望。
那门子被骂得一愣,待听清“表少爷”三个字,脸色顿时变了,
“这......不知是哪位表少爷?”
周璋适时地从怀中取出拜帖和户籍文书,轻轻交到门子手上,又顺势塞了一小锭银子过去。
“烦请通传一声,就说大如州周家二子前来拜见舅舅。对了,敬老爷是我的舅舅。”
门子接过文书时,手指触到那锭足有二两重的雪花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翻开户籍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周璋,母周氏讳敀,乃宁国府贾敬之妹”,当即腰又弯了几分:
“原来是表少爷!小的这就去通传,您先在门房喝口茶歇歇脚......”
“有劳了。”
周璋微微颔首,却不挪步,只是负手而立,目光淡淡扫过府门前的石狮子和金漆匾额。
韩进见状,也昂首挺胸站在他身后,兄弟二人气度不凡,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目。
不多时,从宁国府角门那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穿着靛蓝色杭绸首裰的中年管事出了角门快步走来,额头上还冒着细汗。
“哎哟,我的表少爷!”
那管事一边用汗巾子擦着脖颈,一边连连作揖,
“这大热天的,怎好让您在日头底下站着!快随老奴到屋里歇歇。大爷和奶奶听说您来了,高兴得紧,特意让把新贡的龙眼湃在井水里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