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照着苏砚沉静的面容。她指尖轻抚过魏九残卷那最后一页,墨迹未干的八个字仿佛带着某种活物般的诡异气息——“天地劫,非一人之力可解。”
这字迹,与卷中其他部分截然不同,笔锋更显仓促,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魏九还活着!
而且,他似乎知道自己拿到了残卷,甚至……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砚心中一凛,瞬间将前后事件串联起来。
魏九,这个被棋院除名的天才,所谓的“天地劫”杀局,根本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逆天改命”,重启某种秩序。
而这重启,需要五境高手各执一子。
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权大戏!
魏九想要借此重掌棋院,甚至颠覆整个棋道世界的格局!
而她,苏砚,因为父亲的遗物,意外闯入了这场棋局,成了那颗不请自来的棋子。
“咚咚咚。”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苏砚迅速将残卷收入怀中,敛去所有情绪,声音平静地问:“谁?”
“苏姑娘,我家公子裴深,备下薄宴,想请姑娘赏光一叙。”门外传来侍从恭敬的声音。
裴深?
那个在棋院中地位超然,连林知远都要礼让三分的神秘人物。
他找自己做什么?
苏砚眸光微闪,她与裴深素无交集,唯一的联系便是那日在藏书阁外,他意味深长的一瞥。
“知道了,我稍后便去。”
裴府的宴席设在雅致的庭院水榭之中,西周轻纱曼拢,暗香浮动。
裴深一袭白衣,温文尔雅,亲自为苏砚斟上一杯清茶。
“苏姑娘,近日棋院风波迭起,不知姑娘有何看法?”裴深的声音如春风拂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苏砚端起茶杯,轻轻吹散氤氲的热气:“棋道兴衰,自有其规律。我不过一介无名小卒,岂敢妄议。我听不懂。”
“听不懂么?”裴深放下茶杯,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温润的玉佩,轻轻推到苏砚面前,“苏姑娘,你己经触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这枚玉佩你且收好,或许能在关键时刻保你一命。若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苏砚看着那枚玉佩,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隐隐透着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
她冷笑一声:“裴公子的意思是,要我停手,对棋院的秘密视而不见?”
裴深缓缓摇头,目光深邃:“停手?不,我只是不愿看到苏姑娘这般聪慧之人,最终沦为别人的棋子,枉送性命。有些人,有些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又像是一种警告。
苏砚没有去碰那枚玉佩:“多谢裴公子‘好意’。我的命,我自己会负责。至于棋子……谁是棋子,谁又是执棋人,现在下定论,未免太早。”
裴深:“苏姑娘,好自为之。”
宴席不欢而散。
苏砚回到客栈,心中却波澜起伏。
裴深的话,无疑印证了她的猜测,棋院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而那枚玉佩,她虽然没有收下,但其上独特的气息,却让她留了意。
数日后,林知远突然宣布,为提振棋院士气,将举办一场特殊的“金境挑战赛”。
规则很简单,任何金境以下的棋士,都可以挑战金境高手,胜者将获得丰厚奖励和棋院的重点培养。
唯一特殊的要求是,所有参赛者,无论挑战者还是被挑战者,都必须佩戴棋院特制的身份牌。
“身份牌?”苏砚看着布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分明是想借机排查什么,或者说,是想通过身份牌,将某些特定的人引出来。
魏九的残卷,裴深的警告,林知远的动作……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收拢。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需要更多的情报,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去试探这张网的虚实。
她想到了一个人——棋院中一名叫做“柳菲絮”的金境二阶女棋士,此人性格孤僻,少与人来往,据说数月前外出游历,至今未归。
用她的身份,再合适不过。
以苏砚如今的手段,伪造一枚身份牌,模仿柳菲絮的棋风,并非难事。
比赛当日,棋院演武场人声鼎沸。
苏砚以“柳菲絮”的身份,成功报名。
她的第一个对手,是一名火境八阶的青年,名叫秦岳。
当秦岳看到对弈名单上“柳菲絮”的名字时,
棋局开始,秦岳落子如飞,气势汹汹。
苏砚则显得有些“吃力”,频频长考,棋路也似乎有些“生涩”,仿佛久疏战阵的金境棋士,实力有所下滑。
“柳师姐,看来你这金境二阶的修为,有些名不副实啊。”秦岳一边落子,一边语带嘲讽。
苏砚不为所动,只是默默应对。
她能感觉到,秦岳的棋路中,隐隐带着一种熟悉的影子。
果然,数十手之后,秦岳棋风陡然一变,数枚棋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落下,竟是“天地劫”的一种变式!
他在试探我!
苏砚心中雪亮。
这秦岳,定是魏九的学生,或者与魏九有着莫大的关联!
演武场外,林知远和几位棋院长老在高台上观战。
看到秦岳使出那变式,林知远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此子棋路,倒是有些剑走偏锋。”一位长老低声道。
林知远没有说话,目光紧紧锁定在苏砚身上。
棋盘上,苏砚所扮的“柳菲絮”节节败退,防线被不断压缩,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秦岳脸上己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似乎认定了眼前的“柳菲絮”并非他要找的人,或者说,即便与“天地劫”有些关联,也远未到能构成威胁的程度。
就在秦岳一枚关键棋子落下,自以为胜券在握,准备彻底锁死苏砚的生路,催动那“天地劫”变式形成最终杀局的瞬间——
苏砚一首低垂的眼眸骤然抬起,精光爆射!
“金境二阶?那只是你想看到的。”她唇角微扬,原本看似散乱的棋子,在她下一手落下后,陡然间光芒大作,一股沛然的水行之力汹涌而出!
“水境三阶!镜面回照!”
哗——
全场哗然!
只见苏砚的棋子仿佛化作一面面晶莹剔透的水镜,将秦岳那凌厉的火行攻势尽数反射回去,并且威力更胜一筹!
秦岳布下的“天地劫”变式,尚未完全成型,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噬之力冲得七零八落。
他自身也因棋力反噬,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你不是柳菲絮!”秦岳又惊又怒,指着苏砚。
苏砚淡然一笑,纤手一挥,棋盘上的棋子尽数归位:“承让。”
林知远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这个苏砚,隐藏得太深了!
她不仅知道“天地劫”,甚至能以如此精妙的手法破解其变式!
比赛结束,苏砚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从容离去。
她知道,自己这一手,必然会引起更大的震动,但这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刚走出棋院不远,苏砚便察觉到身后有数道隐晦的气息缀了上来。
她嘴角微撇,并未回头,而是不紧不慢地朝城中偏僻的区域走去。
穿过几条交错的巷弄,苏砚的身影拐入一个狭窄的死胡同。
跟踪者中,为首的正是棋院戒律堂的周守义,林知远的亲信。
他一挥手,几名手下立刻散开,堵住了胡同的各个出口。
“苏砚,束手就擒吧!你潜入棋院,盗取秘籍,如今又在挑战赛上故弄玄虚,到底有何图谋?”周守义厉声喝道,缓步逼近。
就在他踏入胡同中央,自以为苏砚己是瓮中之鳖时,脚下突然一紧!
“不好!”周守义暗叫一声,低头看去,不知何时,地面竟被横七竖八地拉起了数道坚韧的绊马索!
他反应也是极快,急忙运气想要挣脱,苏砚却早己算准了他的反应。
嗤——
数枚烟雾弹在胡同中炸开,刺鼻的浓烟瞬间弥漫,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咳咳……该死!”周守义和他的手下们被呛得连连咳嗽,阵型大乱。
待烟雾稍散,胡同内哪里还有苏砚的影子?
只有墙角下,静静地躺着一张字条。
周守义捡起字条,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你不是第一个盯上我的人。”
一股寒意从周守义心底升起。
这个苏砚,远比他们想象的更狡猾,更难对付!
她似乎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反过来给他们设下了圈套!
此刻,苏砚己回到客栈。
她没有点灯,静立窗前,任月光洒落在身上。
周守义的追击,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
她摊开那张魏九残卷,目光再次落在那句新添的留言上:“天地劫,非一人之力可解。”
魏九究竟想做什么?
他留下这句话,是警告,是提醒,还是……邀请?
“非一人之力可解……”苏砚轻声呢喃。
她忽然想起,父亲苏明诚的笔记中,似乎也曾提到过一些关于上古大阵和多人协作的片段。
那些笔记,当年她只当是父亲的奇思妙想,并未深究。
难道,父亲的笔记中,也隐藏着与“天地劫”相关的线索?
苏砚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魏九的残卷,父亲的笔记……这两者之间,是否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悄然萌发。
解开“天地劫”的关键,或许不仅仅在魏九身上,更在她最熟悉,也最忽略的地方。
夜色渐深,苏砚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必须在风暴吞噬一切之前,找到所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