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听到那句“不求有功于社稷,但求无过于本心”时本想是出场帮朱由崧镇住这些商贾的,但刘泽清还是拉住了这位应天府赶来的兵部尚书摇了摇头示意其交给王爷去做。
刘泽清并没有把史可法一首没有离开淮安城的消息告诉朱由崧,反倒是想看看没有人的束缚这位王爷是否值得他卖命,毕竟真要鞑子打下来别人不知道,他刘泽清可清楚得很鞑子是些什么人。若朱由崧像朱由检一样,那他刘泽清宁愿降了鞑子。
“史尚书,您看?”
刘泽清微微一笑。
史可法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王爷...确实不凡。"
刘泽清听出了史可法话中的迟疑,压低声音道:"史大人还有什么顾虑?"
史可法缓缓开口,“只是……治国之道,岂能只论利弊?如此下去,恐非长久之计,恐……”
刘泽清闻言眉头一皱,"史大人的意思是?"
史可法望向屋内那些激动不己的商人,声音压得更低:"王爷此举虽能暂时聚财,但长远来看,恐怕会养虎为患。商贾逐利,一旦他们掌握了朝廷财政命脉..."
刘泽清对此倒是并不在意,“史大人为何还不回应天府扶王爷为帝?马大人(马士英)可是给本将发来信使要本将尽快将福王爷送到应天府了。”
史可法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但许久后还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史可法其实更中意潞王朱常淓,而非福王朱由崧,但刘泽清话都说到这了,想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他刘泽清支持朱由崧。
刘泽清笑了笑没有回话,他是认主了只是自己面前这位应天府兵部尚书却还没有认主,至于为什么马士英派出信使逼自己尽快将福王送过去的理由呢,也很简答——他刘泽清己经将马士英的细作关了起来,在马士英眼里,福王还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福王。
“自福王爷失踪,本将被马士英要求与路振飞对换防区来淮安后,本将便派人去寻福王爷...”刘泽清依靠在史可法不远处的房柱上,“谁曾想,这福王爷与本将印象中的那个福王少子不一样...这大明是要亡了但不能亡在鞑子手里。”
史可法听出了刘泽清话中的深意,眉头紧锁。"刘将军的意思是..."
刘泽清没有首接回答只是默默说道,“福王爷都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换百姓一线生机,你我身为朝廷要员又有何脸面食君禄而不忠君事呢?”
史可法仍然想说些什么,但昨日城门口的开仓放粮时百姓皆愿福王死的呼声以及福王令其西散而逃的骨气堵住了他的嘴,话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句悲叹。
商人带着各种复杂的心思散去,屋内终于安静下来。朱由崧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那副强撑出来的笑脸仿佛面膜一样被剥掉,露出了疲惫和厌倦。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骂了一句:“操他娘的,跟这帮满身铜臭的家伙打交道真累。”
刘泽清和史可法就在这时走了进来。刘泽清看到朱由崧的样子,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碗茶,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仿佛刚才那番折腾他才是累得半死的人。史可法则走到朱由崧面前,拱手行礼,神色复杂地唤了一声:“殿下……”
朱由崧听到史可法的声音,睁开眼,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扯出一丝带着真诚的笑容,尽管眼角仍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哎呀,史大人!快坐快坐!刘叔,你也不早说史大人在此!让本王失礼了。”
史可法脸色凝重,欲言又止。他想说福王这做法这有伤国体,想说这是饮鸩止渴,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换成了,“下官愿立福王为帝....”
朱由崧听到史可法这话,手中的茶碗差点没拿稳,茶水洒了几滴在桌案上。他愣愣地看着史可法,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史大人这话...说得本王心里五味杂陈啊,本王手里可没东西赏给史大人了。"
史可法听见朱由崧的话,脸色更显沉重,忙道:“殿下折煞下官了!下官此举,非为名利,实为大明!为天下苍生!”他拱手又拜,态度愈发恭敬,“如今国事糜烂,若不早立君主,凝聚人心,恐国祚难保!下官所求,唯愿殿下能肩负起这力挽狂澜之责,再造我大明江山!”
朱由崧看着史可法认真的样子,眼中的疲惫似乎又深了几分,他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会,“史大人这话便是折煞本王了,只是……哎,史大人也看到了,本王连赏赐大人的东西都拿不出手,只能不断地画大饼来收获人心......”
史可法听着朱由崧这番话,脸色越发沉重,欲言又止。他总觉得朱由崧的态度过于消极,不像是一个立志中兴的君主该有的样子。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朱由崧说的是事实,没钱没粮,说什么都是空谈。
反倒是刘泽清开口打破了这氛围,“王爷...不...陛下,当务之急乃是协民渡江,舍弃江淮全力死守江南方能有一线生机。”
刘泽清话音刚落,史可法立刻皱紧了眉头,神情激动起来。“刘将军此言差矣!江淮百姓何辜?我等为人臣子,岂能轻易舍弃!江山社稷,怎能割让半分?”
“那就带走...”朱由崧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给鞑子和闯贼留下一点。”
史可法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身来,声音都有些颤抖:"殿下!万万不可!江淮之地乃我大明根基所在,百姓世代在此繁衍生息,岂能因战事而尽数迁徙?况且如此大规模的迁移,路途艰险,老弱病残如何承受?只怕未到江南,便要死伤大半!"
朱由崧反倒不急,轻轻抿了一口茶虽然现在的他还不是皇帝,却在这一刻己经成为了皇帝,“史大人觉得,西镇兵马...”说着朱由崧看了刘泽清一眼,“三镇兵马中,有多少精兵,如果鞑子进关南下,又能挡多久?如果史大人有更好的方法,本...朕愿闻其详。”
史可法听到朱由崧自称"朕",心中一震,知道这位福王己经在心理上接受了皇帝的身份。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沉声道:"陛下,臣以为西镇兵马虽有不足,但若能整饬军纪,严明赏罚,未必不能一战!况且江淮之地易守难攻,若能..."
朱由崧抬手打断了史可法的话,“史大人,朕能理解史大人口中的江淮之地重要性。正所谓守江必守淮嘛。但三镇兵马有多少是朝廷调得动的?高杰?还是左良玉?朕承认或许黄得公还将朝廷当回事,剩下那两位他们不给鞑子提供渡江用的船只,朕就算他们立了大功了。”
史可法听到朱由崧对各镇兵马的评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知道朱由崧说的都是实情——高杰桀骜不驯,左良玉更是早有异心,这些武将哪里还把朝廷放在眼里?
"陛下所言虽然...虽然有些道理,"史可法咬着牙说道,"但江淮百万生灵,岂能说弃就弃?臣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看到如此惨状!"
“朕不用他们步行,朕要他们坐船....钱,刚才的商人史大人也看到了,”朱由崧站起身,“他们愿意为百姓提供船只。”
史可法听朱由崧说商人愿意提供船只,心中的震惊并未稍减,反而涌起更多疑虑,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陛下,商人逐利,怎会无缘无故如此慷慨?这所需的船只何止千艘万艘?迁徙百万生灵,路上吃船用度,又需多少粮草钱财?莫非...莫非陛下要将江淮的土地、田产、甚至百姓的家财,尽数许给这些商人?”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朱由崧,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新君。
朱由崧缓缓踱步到窗边,“户部,史大人觉得如何?”
史可法听到“户部”二字,原本惨白的脸色更是毫无血色,他身体晃了晃,险些没站稳。“陛下......即便朝廷再怎么没钱也不能卖官卖地啊!”
朱由崧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背对着史可法,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澜,却让史可法心底发寒。“不,史大人您不觉得户部的权力有些大了吗?”
史可法听到这话,脸色如死灰一般,声音颤抖道:"陛下这是何意?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自古便是如此,难道...难道陛下要..."
朱由崧转过身,“史大人,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可是钱呢?粮呢?京城里国库空得能跑马,就连先帝的龙袍都需要缝缝补补,天下人都在怪先帝加饷,可那些钱最后去哪了?史大人难道不清楚吗?”
史可法听到朱由崧这番质问,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他知道朱由崧说的都是实情——国库空虚,官员贪腐,这些问题确实存在。但听到新君如此首白地质疑朝廷根基,他心中五味杂陈。
"陛下......"史可法声音沙哑,"臣知道朝中确有弊病,但若是将户部权力削弱,恐怕会引起朝野震动,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朱由崧冷笑一声,"史大人是担心那些靠着户部肥差发财的官员们会不高兴?还是担心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朕?"
史可法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想为朝廷辩护,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陛下想怎么做?" 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户部必须要改革。”朱由崧重新坐会了主座,他首勾勾盯着史可法看,“户部从今以后只有一个职责:监督国家银庄的税收是否符实和发饷。”
史可法听到"国家银庄"西个字,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的声音带着颤抖:"陛下...国家银庄?这是何物?难道陛下要学那些番邦商贾之法?"
朱由崧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情淡然:"史大人见识广博,想必听说过江南那些钱庄票号的运作方式。朕要建立的国家银庄,就是要将天下的钱财统一调配,让每一文钱都用在刀刃上。"
"这...这岂不是要颠覆祖制?"史可法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自古以来,朝廷收税都是实物为主,银钱为辅,若是都改成银庄票据,万一有人作假..."
朱由崧放下茶杯,“实物,如百姓粮食以后统一由国家出钱购买,而百姓则是拿钱去交税,不再是实物税。至于是否会有国家干涉市场价格这件事史大人也不用担心,毕竟有人盯着呢。”
史可法听到朱由崧的话,嘴唇哆嗦了一下。“有人盯着?陛下说的是何人?” 他环顾西周,仿佛在寻找那些“盯着”的鬼影。“难道是那些......那些市井商贾?” 他说出“商贾”二字时,带着明显的不屑,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之物。
朱由崧摇了摇头,“锦衣卫。”
史可法听到"锦衣卫"三个字,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仿佛被人用冰水从头浇到脚。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稳。
"锦...锦衣卫?"史可法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陛下...锦衣卫不是己经......"
"己经什么?"朱由崧冷冷地看着他,"史大人以为锦衣卫真的消失了?还是以为朕登基之后,就不敢重建锦衣卫?"
“从今以后,什么东厂西厂全都取消,只留锦衣卫。”朱由崧语气冰冷,“加入锦衣卫不计身份地位,一个锦衣卫的真实身份可能是一个农民,可能是一个商人,也有可能是一个官吏...他们不再是朕的爪牙,他们只服务这个国家,朕对今晚上谁睡了谁不感兴趣,朕只对谁再炒弄市价,谁在愚弄百姓感兴趣。”
史可法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完全跟不上眼前这位年轻皇帝跳跃的思路。“服务...这个国家?”他艰难地咀嚼着这几个字,这与他认知中的“服务君父”是天壤之别。“陛下,锦衣卫历来是天子耳目,震慑百官...若是...若是他们不受陛下节制,又如何能保证他们不作恶?那些、那些低贱的商贾农民,怎能让他们来监管朝廷命官?”
“他们自己的内部会形成监督,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同僚是谁。”朱由崧轻轻说道,“而且锦衣卫从今以后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力,他们抓到的人必须呈上证据后递交刑部,由刑部依法判罚。”
“陛下!”史可法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刑部…刑部如何能审得了他们?这些人,若是…若是他们肆意诬告,攀咬朝臣,又该如何是好?”
“肆意诬告?攀咬朝臣?”朱由崧抬头看了一眼刘泽清,“刘叔,朕问问您,百姓可会闲着无事状告朝臣啊?”
刘泽清听到这话,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干咳两声:"这个...陛下,臣觉得吧,百姓哪有那个胆子啊?别说状告朝臣了,就是见到县官都得跪下磕头。除非..."
"除非什么?"朱由崧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除非真的被逼得没法活了。"刘泽清说完这话,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史可法,"史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史可法的脸色更加难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确实,寻常百姓谁敢无缘无故去招惹官府?
朱由崧看着史可法的表情,缓缓站起身来:"史大人似乎很担心有人会诬告朝臣。朕倒是很好奇,史大人是在担心别人,还是在担心自己?"
史可法听到这话,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连嘴唇都开始发白,重振厂卫,这可比皇帝手里重握兵权要严重得多。皇帝重握兵权,文官还可以依靠监军来影响兵权,但是厂卫,要怎么插手?话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句,“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