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城中己经没多少粮了。”刘泽清将一杯茶递到了朱由崧的桌面上，不得不说刘泽清一开始是本着和朱由崧南下应天府再在那里发一笔横财的，但是现在他不走了，他就在淮安哪儿也不去。
朱由崧端起茶盏，却发现手还在微微发抖。茶水荡漾着，像极了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境。“没粮了？.....”不自觉的朱由崧的语气有些发抖，他还是害怕着死亡。虽然他己经死过一次但真正要死的那天，他还是害怕，“没粮也好...没了粮，那些百姓也会自行散去...刘叔，你也走吧！”
“走？他娘的老子往哪儿走？南边儿是那些个腐儒，北边儿是贼！老子这把骨头，还能跑多远？”刘泽清把茶杯往桌上一墩，发出不小的动静，溅出了几滴茶水。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没好气地盯着朱由崧，语气里带着几分粗野的恼怒，好像朱由崧在嫌弃他似的。
“王爷，”他粗声粗气地继续说，“您瞧不上老子是吧？觉得老子是个贪财怕死的货？行啊，您走，带着您的宝贝往南跑！老子就在这儿，陪着这群不要命的刁民！看看谁先死！”
朱由崧猛地抬起头，看向刘泽清。他端着茶盏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里面的茶水荡漾着，像他此刻混乱的心绪。刘泽清的眼神不是假装，他的脸上写满了被激起的孤勇和蛮横。
“刘叔…本王不是那个意思…”朱由崧试图解释，但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连他自己都能听出来其中的怯意。“刘叔...本王知道您...算得上是贪生怕死那一类...若是鞑子真的南下，而本王又没有登基，刘叔你就拿本王的脑袋去换个前程吧！”
刘泽清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盏都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推得向后滑了好远，"你他娘的再说一遍！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拿你的脑袋去换前程？！"
朱由崧被这突然的暴怒吓得一愣，茶盏差点从手中滑落。刘泽清的眼珠子瞪得像要掉出来似的，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动。
"王爷，老子承认，老子确实贪财，确实怕死！但老子从来没想过出卖任何人！"刘泽清的声音越来越大，"你知道老子为什么不走吗？因为老子看见了那些个百姓的眼神！他们看你的眼神，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老子虽然是个粗人，但老子还有良心！"
朱由崧放下茶盏，手还在轻微颤抖着："刘叔，本王不是..."
"你闭嘴！"刘泽清粗暴地打断了他，"老子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你小子心里想的，老子一清二楚！你就是觉得老子靠不住，觉得老子早晚会背叛你！"
朱由崧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定，“刘叔，既然如此您害不害怕江南的那些地主？”
刘泽清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害怕？老子害怕那些个书呆子？"他一边笑一边拍着大腿，"王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些个只会摇头晃脑的酸儒，老子一个能打他们十个！
朱由崧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那刘叔，咱进应天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逼他们把地吐出来给百姓耕种。”
刘泽清的笑声在喉咙里打了个嗝，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首勾勾地盯着朱由崧，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是不是在说胡话。空气瞬间凝固，刚才的怒骂声还没散去，此刻却被一股更深的沉重取代。
“王爷，”刘泽清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您……您他娘的刚才说什么？刀架在……江南那帮龟孙子的脖子上？逼他们吐地？”
他像是没听清楚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但语气里的那种粗野的嘲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震惊和审视的复杂情绪。
“光凭借西镇兵马是守不住江淮的。”朱由崧放下茶杯揉了揉太阳穴，“鞑子一旦南下，高杰和左良玉的手里的水军将会是鞑子进入江南最好的跳板...而且怎么安置那些和我们一起逃往江南的百姓也是个问题。”
刘泽清的脸色变了，从刚才的愤怒转为一种深深的疑惑。他盯着朱由崧看了半晌，突然"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茶盏跳了一下。
"王爷，您这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刘泽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您刚才还在担心老子会背叛您，现在又要老子去抢那些士绅的地？您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朱由崧抬眼看着他，眼中有种刘泽清从未见过的冷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咱们要和整个江南的士绅阶层为敌！"刘泽清的声音越来越急，"王爷，您糊涂了！那些人手里有的不只是银子，还有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咱们这点兵马，够他们塞牙缝的吗？"
“那就杀光他们，就像黄巢一样。”朱由崧的语气毋庸置疑，“反正最后将一切都归到本王头上就好。你们所有人都把命给了本王，本王就不能让你们死在鞑子的铁蹄之下，本王要你们活，要你们活的比本王好，要你们活的比本王长。”
朱由崧的话音刚落，刘泽清突然像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愤怒、震惊、困惑等表情交织在一起，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敬畏的神情上。
"王...王爷..."刘泽清的声音罕见地结巴起来，"您这是要...要..."
"要变法。"朱由崧平静地接话，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把江南的地，重新分一分。"
刘泽清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压低声音："您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当年张居正..."
"张居正失败，是因为他只想改良。"朱由崧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而本王要的，是彻底推倒重来！从今以后大明的土地没有私有，全为国有！"
刘泽清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他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桌上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但整个房间仿佛被一层寒霜覆盖。
"王爷，您这是要造反啊！"刘泽清终于找回了声音，声音里带着颤抖，"土地国有？您这是要把天下所有地主都给宰了？"
朱由崧冷笑一声："造反？本王本来就是造反的。不然你以为咱们在这儿干什么？过家家吗？"
"可是...可是..."刘泽清急得满头大汗，"王爷，您知道江南有多少士绅吗？光是苏州府一地，就有上千个大户！他们手里的银子能堆成山，门生故吏遍布六部九卿！咱们这几万兵马，够他们磨牙的吗？"
"够不够，试试就知道了。"朱由崧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刘叔，你觉得那些江南士绅，真的会帮我们守住江南吗？"
刘泽清愣了一下："这...这自然是..."
"他们巴不得鞑子南下，好投靠新主子继续当他们的土皇帝。"朱由崧转过身，眼中寒光闪烁，"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指望他们？"
"王爷..."刘泽清的声音得嘶哑，他不明白朱由崧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但朱由崧要表达的意思他也听清楚了，"您这是要...不破不立啊..."
朱由崧没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在他望不到的远处，百姓们正在连夜准备南迁的行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