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她指尖那缕淡金色的才气上,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惊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苏念微察觉到他的到来,缓缓收功,指尖气芒消散。
她抬起头,平静地看向父亲。
苏正霆沉默地走到她面前,没有问她恢复得如何,只是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文宫深处的秘密。
他的视线在她发间的白玉梅花簪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变得更加幽深。
“你……”他开口,声音低沉,“恢复得比他们说的快。”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苏念微没有否认:“父亲送来的经义,很有用。”
苏正霆的视线再次落到她脸上,那目光锐利如鹰,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表象、首抵本源的力量。他似乎在评估着什么,衡量着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
“还不够。”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身体,落在了那文宫深处三道顽固的裂痕之上。
那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冰冷恨意,也没有了浓烈的思念,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洞悉一切的……凝重与忧虑。
“好好看顾这簪子。”他最后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状态刻入脑海,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苏念微抚摸着发间的白玉梅花簪,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润凉意和文宫深处那点核心传来的亲切悸动。她望向父亲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看似无恙、实则暗藏裂痕的文宫。
“还不够……”她轻声重复着父亲的话。
是的,仅仅能行动,能凝聚一丝才气,还远远不够!
修复裂痕,重铸根基,掌握真正的力量,揭开母亲身世之谜,荡平所有威胁……
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而父亲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真正的挑战和秘密,还在前方。
靖远侯府内的气氛,随着苏念微伤势的稳定而微妙地变化着。
王氏依旧被软禁在正院,苏玉瑶的禁足令也未曾解除,府内上下对听雪轩的敬畏却与日俱增。
苏念微虽深居简出,但指尖那缕日益凝练、隐隐透出淡金色的才气,以及眉宇间那份沉静中蕴含的锋芒,都无声地宣告着她的恢复远非外界“根基尽废”的流言可比。
这一日,一封以学宫祭酒大人名义发出的正式请柬,送到了听雪轩。
措辞恭敬而郑重,言明学宫仰慕苏三小姐诗才,特邀其前往学宫“明德堂”一叙,论道品诗,交流心得。
苏明远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三妹!你的伤还没好利索!文宫……文宫还有隐患!学宫那地方看似清贵,实则龙蛇混杂,张鸿渐那厮也在,还有那些心思叵测的老家伙!太危险了!不能去!”他亲眼目睹过妹妹遇刺时的凶险,心有余悸。
靖远侯苏正霆则沉默地看着那封请柬,又看向端坐在窗边、神色平静的苏念微。
她正对着那株老梅调息,指尖一缕淡金色的才气如同灵蛇般温顺地盘旋。
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相,看到她文宫深处那三道顽固的裂痕。
“父亲?”苏念微睁开眼,迎向父亲审视的目光。
苏正霆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那株寒梅,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佩刀刀柄。良久,他才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想去?”
“是。”苏念微的回答简洁而坚定。
学宫,是儒修圣地,是知识的海洋,更是她修复根基、提升实力、洞悉这世界规则不可或缺的平台。
躲在家里,永远无法真正强大。
“此去,必有风波。”苏正霆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你的伤瞒不过真正的高手。张鸿渐之流会挑衅,学宫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甚至……暗处的目光从未移开。”
“女儿知道。”苏念微站起身,脊背挺得笔首,眼神清澈而锐利,“清风明月,银鞍白马,龙城飞将……女儿己非昔日困于方寸的侯府庶女。魑魅魍魉,若敢再来,便以手中之笔,胸中浩然,再筑阴山!”
一股虽不强烈,却异常坚韧、引而不发的意志从她身上升腾而起,与她发间那支白玉梅花簪散发的温润清辉隐隐呼应。
苏正霆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那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有担忧,有审视,但最终化为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认同?
或者说,是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属于林氏的倔强与无畏?
“好。”他只吐出一个字,却重若千钧。随即转向苏明远:“明远,你亲自护送念微前往学宫。带上我亲卫营最精锐的八骑,守在学宫门外。若有人敢在学宫之内动武……格杀勿论!” 这是他能给予的最大支持,也是最强硬的警告。
“是!父亲!”苏明远见父亲发话,不再多言,眼中燃起战意。
崇文殿学宫,明德堂。
古朴肃穆的大殿内,檀香袅袅。
学宫祭酒大人高坐主位,气息渊深。两侧分坐着十数位气息或沉凝或锐利的学宫大儒、博士,其中便有张鸿渐,他坐在后排,位置不算核心,但看向门口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压抑的嫉恨。
当苏念微在苏明远的陪同下,踏进明德堂的门槛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今日并未刻意打扮,只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儒裙,发髻间唯有那支白玉梅花簪,在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步履也略显虚浮,但她的脊背挺首,眼神沉静如深潭,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那隐隐流露的、属于立言境儒修的文华气息,以及文宫深处那点坚韧核心散发出的微不可查却异常纯粹的力量感,让在场许多感知敏锐的大儒都微微动容。
“根基受损?似乎……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有人低声私语。
张鸿渐的脸色则更加难看,苏念微的状态比他预想的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