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时节的汴梁城阴雨连绵，林夏站在医馆门前，看着顺天府尹贴上的封条，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王接生婆抱着药箱站在身后，声音里带着哭腔："林姑娘，他们说咱用兽药害人，还把手术室砸了......"
"砸了就重建。"林夏弯腰捡起地上的酒精棉球，"但得先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兽药，什么是救人的药。"
三天前，竞争对手联合太医院状告医馆"以兽药冒充人药"，顺天府连夜查封了医馆和宠物医院。林夏清楚，这是张景年在背后捣鬼——自从她给贵妃接生后，太医院的权威就不断被撼动。
"明日午时，在州桥广场当众解剖。"顺天府尹的告示贴满全城，"若林氏不能证明兽药可用，即刻充军发配。"
解剖台是用两张八仙桌拼成的，淋过雨的木板散发着霉味。林夏站在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想起现代大学的解剖课——那时她面对的是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而此刻，是一头刚宰杀的公猪。
"各位父老乡亲，"她的声音盖过雨声，"有人说我用兽药害人，今日我就剖开这头猪，让大家看看，牲畜的五脏六腑和人有何不同。"
张景年站在官府队伍里，嘴角泛起冷笑："林氏，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解剖牲畜亦属大不敬！"
"那太医院用牛、羊内脏入药，算不算不敬？"林夏举起手术刀，"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记载'猪肤汤'治病，难道也是妖术？"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林夏知道，古代虽有动物入药的传统，但系统解剖学尚未普及。她划开猪的腹腔，指着肝脏："这是肝，主解毒，人和猪的肝长得差不多，所以治疗肝病的药，对人和牲畜都有效。"
"胡说！"张景年厉声打断，"人是万物之灵，岂能与畜生相提并论？"
"那就看看这个。"林夏用镊子夹起猪的胃，"三天前，这头猪吃了发霉的饲料，胃里有出血点，就像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会胃痛一样。我用兽用止血药治好它，原理和给人止血相同。"
她转向围观的百姓，目光落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王嫂子，你上个月产后出血，我用的催产素就是从牛垂体中提取的，和给牲畜用的药剂来源相同，但剂量不同。这就像酒，小孩喝一口会醉，大人喝三碗才会醉——关键在剂量，不在来源。"
妇人点点头："确实，我喝了林大夫的药就好了，比太医院的止血散管用多了。"
张景年的脸色铁青："你这是偷换概念！人药和兽药岂能混为一谈......"
"那请问张医正，"林夏突然举起一瓶酒精，"这消毒水是用蒸馏法制成的，太医院也在用，算不算兽药？还有这曼陀罗酒，你们给伤员止痛时，怎么不说它是'兽用麻醉剂'？"
台下爆发出哄笑。顺天府尹咳嗽一声，示意林夏继续。
解剖持续了两个时辰。林夏从循环系统讲到消化系统，用猪的心脏对比人类心脏的结构，甚至展示了如何用兽医的触诊法判断牲畜是否怀孕——这与她给人类产妇做腹部触诊的手法如出一辙。
"所以，"她总结道，"兽医和人医的区别，不在知识，而在对象。我用治牲畜的法子救人，是因为人畜同理，并非存心害人。若太医院觉得不妥，尽可以拿出更有效的疗法，而不是靠查封医馆打压异己。"
人群中响起掌声。林夏看见王接生婆在台下抹眼泪，西域商人朝她竖起大拇指，就连顺天府尹的表情也缓和了几分。
"林氏所言有理。"太医院院正终于开口，"但解剖牲畜终究有违礼教，若要证明兽药可用，需得有太医院的人全程监督。"
"没问题。"林夏擦了擦手术刀，"但我有个请求：允许我在医馆后院设立'人畜共患病研究室'，太医院的医正们可以随时来观摩。"
院正沉吟片刻："准了。但你需每月向太医院提交研究报告，不得隐瞒。"
危机就这样化解了。当顺天府尹撕去封条时，围观百姓一拥而入，抢着购买林夏研制的消毒水和兽用改良药剂。张景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却被赵将军拦住："张医正，我家战马的蹄裂病，还请你多向林大夫请教啊。"
是夜，林夏在笔记本上画下猪的解剖图，旁边标注着"人畜器官对比表"。王接生婆端来一碗粟米粥，看着满墙的解剖图谱，忽然笑了："林姑娘，你这哪儿是医馆，分明是个'科学院'。"
"科学院？"林夏挑眉，"这个名字不错。等陈景铄回来，我们可以......"她突然停住，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自从知道他在异域成为和亲王子，这个动作就成了习惯。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破损的窗纸，照在解剖台上的猪骨上。林夏捡起一块椎骨，想起现代兽医教材里的骨骼结构图。或许，在这个没有现代医学的时代，她真的能建立起一所跨越物种的"科学院"，让兽医知识成为救人的利器。
三天后，医馆重新开张，门口多了块新匾额，上书"济世科学院"西个大字。西域商人送来玻璃标本瓶，赵将军派士兵送来战马的骨骼模型，就连太医院也送来两名学徒，说是"学习人畜共通之术"。
林夏站在院子里，看着忙忙碌碌的学徒和前来求诊的百姓，突然想起陈景铄在现代说过的"跨界创新"。那时她不懂，现在却明白了——有些知识本就不该有界限，就像生命，无论人还是牲畜，都值得被认真对待。
她摸出笔记本，在扉页写下："第十六次解剖记录：猪的心脏有西个腔室，与人无异。张景年偷偷来观摩，走时带走了《兽医外科手术图谱》。或许，改变正在发生。"
月光下，解剖台的阴影被拉得很长，像一具跨越时空的桥梁。林夏知道，前方还有无数挑战，但至少，这一次，她用科学的刀，剖开了蒙在众人眼前的迷雾。而这，只是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