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虎牢关，董卓军大营。
陈末的营帐内，灯火摇曳。
赵云与那三百名挑选出来的白马义从，此刻正有些局促地站在帐外。
他们一路跟随董卓军的使者来到此处，心中充满了疑惑。
不是说交换俘虏吗？
为何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而且，这一路上，那些董卓军士卒看他们的眼神，总觉得怪怪的。
赵云眉头微蹙，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都进来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帐内传来。
赵云深吸一口气，率先走进了营帐。
三百名白马义从也鱼贯而入。
帐内，一名身着文士袍的年轻人正坐在案后，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神态悠闲。
正是陈末。
他抬起头，目光在赵云等人身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想必这位便是常山赵子龙将军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赵云见对方一眼便认出了自己，心中微微有些讶异。
“阁下是？”
“在下陈末，添为太师帐下参军。”
陈末放下竹简，缓缓起身。
“听闻公孙将军欲以赵将军及三百白马义从，换回其麾下大将严纲。”
“不知此事可真？”
赵云闻言，心中那股不安越发强烈。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
什么叫“以赵将军及三百白马义从，换回严纲”？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猛地看向陈末，声音有些干涩。
“先生此话何意？”
“我等奉命前来，是护送严纲将军回营。”
“并非……并非作为交换。”
陈末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只是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赵将军，看来公孙将军，并未对你实话实说啊。”
他顿了顿，语气平缓却字字诛心。
“事实是，公孙瓒为了换回他的心腹严纲。”
“己经将你，以及你身后的这三百白马义从，当作战利品，‘卖’给了我们太师。”
“什么？！”
赵云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他身后的三百白马义从也是一片哗然，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不可能！”
赵云失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将军他……他不会这么对我们的！”
“白马义从乃是将军的精锐，我赵云虽然位卑，但也一心为将军效死！”
“将军怎会将我们……当成弃子？”
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不愿相信的痛苦。
陈末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赵将军，我知道你很难接受。”
“但事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公孙瓒此人，素来唯利是图，薄情寡义。”
“在他眼中，所谓的忠诚与信任，都不过是可以随时牺牲的筹码罢了。”
“为了一个严纲，牺牲你和三百白马义从，对他而言，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陈末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赵云和所有白马义从的心上。
赵云踉跄后退一步，只觉得天旋地转。
公孙瓒临行前那温和的嘱托，那充满信任的眼神，此刻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原来……那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伪装！
自己满腔热血，一心效忠，换来的却是无情的出卖与抛弃！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与愤怒，从心底首冲脑门。
“为什么……”
赵云喃喃自语，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
他想不通，也无法接受。
陈末看着赵云那痛苦挣扎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知道，此刻的赵云，需要的是真相，而不是安慰。
“赵将军，公孙瓒如何对你，你心中应该有数。”
“我陈末虽在董太师帐下，却也不愿欺瞒于你。”
“今日之事，便是明证。”
“你与这些白马义从的兄弟，在公孙瓒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而我，却敬佩你们的勇武与忠义。”
陈末的语气诚恳，目光清澈。
赵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陈末。
他能从陈末的眼中，看到坦诚，而非戏谑。
这让他心中的痛苦，又加深了几分。
原来，敌人反而比自己效忠的主公，更加磊落。
这是何等的讽刺！
“那你们……想怎样？”
赵云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绝望。
既然己经被抛弃，他们如今的命运，便掌握在眼前这个年轻的文士手中。
陈末微微一笑。
“赵将军，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公孙瓒不仁，你又何必为他尽义？”
“太师爱才，若将军肯……”
“够了！”
赵云猛地打断陈末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赵云虽被出卖，却也不会摇尾乞怜，投靠国贼！”
他身后的白马义从们也纷纷怒目而视，显然与赵云同仇敌忾。
陈末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并不生气。
“赵将军误会了。”
“我并非要你立刻投效太师。”
“只是想告诉你，你还有别的选择。”
“公孙瓒弃你如敝履，但我陈末，却愿以诚相待。”
“我知将军心有不甘，更有疑惑。”
“这样吧，我放严纲回去。”
“你亲眼看看，公孙瓒见到严纲之后，是否还会记得你这位‘功臣’。”
“届时，何去何从，由将军自己决定。”
赵云闻言，微微一怔。
放严纲回去？
这陈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就不怕自己带着白马义从趁机逃脱吗？
似乎看穿了赵云的心思，陈末淡然一笑。
“虎牢关防卫森严，将军便是想走，恐怕也非易事。”
“更何况，我相信赵将军的为人。”
“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公孙瓒换人，我便不会食言。”
“至于将军，是去是留，全凭本心。”
赵云沉默了。
陈末的坦荡与自信，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如果公孙瓒真的如陈末所说，那般无情无义……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好！”
许久，赵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我答应你！”
“但我有一个条件。”
“若公孙将军并非如你所说，你必须放我们离开！”
陈末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
“不过，在此之前，还请赵将军与诸位白马义从的兄弟。”
“暂且委屈一下，担任我这亲卫兵的队长与队员。”
“也算是我对诸位勇武的一点敬意。”
赵云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末。
这个年轻人，心思深沉，手段也远非寻常。
但不知为何，他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或许，是因为那份坦诚吧。
“但凭先生安排。”
赵云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想看看，这陈末究竟想做什么。
也想看看，公孙瓒，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很快，严纲被从牢中放出，得知是赵云带人前来“交换”。
心中虽有疑惑，但归心似箭，也未多想，便在董卓军的“护送”下，返回了公孙瓒的营寨。
而孙坚那边，在得到董卓使者关于祖茂安然无恙的保证后。
也开始半推半就地向董卓军传递一些联军的无关痛痒的动向。
他心中虽然憋屈，但看到陈末果然信守承诺，释放了严纲，心中也稍稍安定了几分。
至少，这个陈末，不像董卓那般喜怒无常，不讲信用。
联军之中，因为这次俘虏置换事件，气氛变得愈发诡异。
公孙瓒与孙坚私下与董卓接触的消息，虽然没有完全公开，但也渐渐传扬开来。
一时间，诸侯之间，猜忌更甚，离心离德之势，己然初显。
原本还算齐心协力的对虎牢关的进攻，也因此变得敷衍了事起来。
各路诸侯都开始保存实力，生怕为他人做了嫁衣。
